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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会大哭,平时就喜欢一个人闷着做自己的事,不讨喜也不爱说话,甚至对付坤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带回弦思的前几天他可能因为新鲜感还会哄一哄这个孩子,到后期和付老大的推拉战打开,局势的失控以及种种的烦心事,他也一肚子的脾气。

弦思很难哄。

他谁也不相信,谁也不喜欢,谁打扰他的私人空间他就会大吼大叫摔东西……其实只要付坤肯稍微问一问育儿方面的人,他就会知道这是孩子极度没有安全感造成的,这需要监护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永远坚定的陪伴,可是他没有。付坤身边没有养孩子的朋友,只有养狗的,而当时的他也觉得其实养个小弦思和养个宠物狗的区别不大。

"暴躁易怒啊?哎呀那都是要驯服的啦,小孩子应该跟我的小狗崽一样,都是一张白纸,观念要你自己灌输给他啊,你要一开始就给他地位抬很高,以后你都管不住了。你别惯着他,要怕你才会乖啊,而且啊,要让他自己自己地位是最低的,只能供别人消遣,这样等他自己也认同了就好了,不仅听你的话,还会讨好你呢。"

付坤谢过了朋友走出门,他看到朋友家那只小狗崽的眼神,心里忽然就觉得疹得慌。

后面他为了所谓的服从训练,开始默许家里的员工对弦思的打骂和打压,自己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变得越来越直接,弦思所生活的地方就这样充满谩骂、排挤和诅咒。

第一次发现这样的方法不管用的时候是弦思十三岁,刚上初中,他趁着司机对新的学校周边不熟悉,听了一节课就翻墙跑了,遗憾的是他也不清楚路线,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天,居然跑到了一处玉米地。

他只记得那天的自己无比的自由,从学校的红砖上翻出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一颗终于出枪的子弹﹣-

他不停的跑,跑过学校后面的小街道,跑过漫长的公路,跑过坑洼的土地,跑在满是麦香和细风的玉米地上。一路上天从亮到暗,从凉到热到冷,路边有人看他,有人问他,有人跟他说话,但他一个也没有回复,他只是跑啊跑,一直一直向前跑。

后来弦思就倒在那片玉米地上,不管自己身上被划伤的细小伤口,筋疲力竭地闭上眼睛休息,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他躺在土地上,吹着麦香的风,他明明是那么累,却从未觉得自己那样惬意过。

在别人口中,他永远是个沉默寡言,不好相处的孩子。他在家里从来不会多说一句,付坤雇佣来那些照顾他的人,从来都是对着他冷嘲热讽,刻意苛待,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在这些服务他的人絮絮叨叨的时候说一句"有完没完?干完你的事就滚吧。"

这就是他弦思啊。

付坤这两年终于老实了,从鼎峰的外圈权力圈进了内圈,权限也不止能源了,适当能参与一些公关项目,他心情不错,对弦思也还行,弦思还想,这样他会不会就不会太计较他的出逃,就这样放过他?想着想着,他居然还进入了梦乡。

那就是弦思自打自己有记忆以来,睡过的第一个无梦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