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洲与璜洲只隔了一个大洲还好,列车的速度也够快,让白无哀费个一天时间就能到达陵市,除去来回的时间,五天的假期还是太过紧凑,他已经提前跟辅导员打好招呼,准备随时请假。
窗外的景色迅速闪过,远处的山峦起伏,映衬着秋日高高的蓝天与白云,平缓的丘陵间夹杂着城市与村庄的灰白不断更迭。铁路两旁时不时闪过一丛黄色的花影,又有电线分割了眼前的画面,随即被黢黑的隧道遮蔽一切。
白无哀单手撑在窗沿支着自己的下巴,漆黑的双瞳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他那头漆黑的头发微卷,松散而慵懒的搭在两肩,墨画的眉眼在窗户玻璃上映出倒影。不知在思索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露出许些孤寂。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管是学校的朋友也好,徒弟与社员也罢,都是些短暂的过客。可在这回家的旅途中,却感受到了孤单。他总觉得身边会有那么一个人,又或者几个人一起跟随着,陪伴着他去往遥远的地方,可回头看去却只见到了陌生的面孔。
外面的山林没有记忆中那般茂密,城市不再是废墟,身边尽是人声的喧嚣嘈杂,不是那般安静如荒野。白无哀知道是两份记忆起了冲突,所以才处处都透着别扭,身边有人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可那越发忧郁的感觉却无法抹去。
我在想念谁?白无哀在心中暗问,那声音徘徊了许久也没给出一个答案。是在老家的弟弟,还是远在东洲的父母?心里的感觉并没有对上,那蕴藏着丝丝疼痛与焦灼情绪,不会是那么简单,也许是那两份记忆中别的重要之人吧。
一天的旅途平静无波,只是很容易让人在那不断流逝的景色中,思考自己的人生而渐渐变得忧郁。而在脚步踏出火车站时,窘迫的现实扑面而来才让人从那漫长的思考中回过神来,面对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开始烦恼去哪里落脚。
大学时期是个尴尬的时间段,老家的房子几年无人居住已然破败,弟弟才上初二住宿在校基本不会回去,印象中在湘市工作的姐姐现在还在医学院进修。能够落脚的地方只有陵市舅母家,又或者乡下伯伯家与外婆家。
可白无哀这次回来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又被两份记忆冲刷对舅母家都记不太清了,贸然上门也太过尴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四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满目都是陌生之地,仿佛是没有根的浮萍。
“回去看看外婆吧,差点忘了这个时间段,外婆外公都还在,爷爷也还在。”在那两份的记忆中,早已逝去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会是什么感觉?白无哀不知道,他已经习惯身边亲人的减少,这重生一次反而开始近乡情怯。
坐在火车站外的广场长椅上,手机上的号码翻了又翻,迟疑了许久都没有拨出任何一个电话,白无哀揉着额角略感烦躁的叹了口气。他讨厌讲电话,身为社交障碍患者,给父母打电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更别提打给亲戚了,每次都要鼓起勇气才能按下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