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颐是不是被你骗来放火了?!”
“你还有心思管他?他生不生、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就是条贱命,何至于你……”
“放你的屁!”纪鸿舟气急了,一把将崔伯钧推在浅水滩里,“谁放的火?!你跟你家军候关系那么好,是不是请告身了,是不是教唆人替你做事了?!这种冒领军功的事你他妈也没少干!”
崔伯钧半身淹在水里。
河中碎冰紧贴在他的衣上,冻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哆嗦起来,跌撞着站起身,说:“他死了,是以身殉国,是功臣英雄!既然他那么想做英雄,我怎么不满足他呢?”
“真是你?你真他妈的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你骗他来放火?!”纪鸿舟往前跄了几步,攥紧崔伯钧的甲领,“他人呢?他人呢!”
“我是骗他的?凶吉我都告诉他了,是他自己要来!大不了这功我还给他,叫管军封他个将军,叫官家追封他个……”
“忘八端的东西!我就不该跟你多废话!我要是找不到人,先把你杀了!”纪鸿舟推崔伯钧到水里,又下水去摸人。
崔伯钧冷得手脚发麻,起不来身。他怔怔看着发了疯的纪鸿舟:“纪风临,你跟他为什么那么要好?真不会是人家说的那般吧?你不喜欢我家三姐,是不是就因为……”
“闭嘴!”
“纪鸿舟!”崔伯钧用力呼出一口气,“你犯得着吗?他程庭颐就是个贱民,佃户出身的奴!他跟他爹一样都是蠢货,想着用命换功!其实到头来,不过就是冒失的蠢货而已!你呢,你是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的儿子,你是两镇节度使的儿子,你是建威郡开国侯的儿子,你是纪鸿舟!武将之子中,除了赵敛,只有你最……纪风临!”
“这是程庭颐吗?人还活着!”
“旁边这是我们的探子么?身子都凉透了。”
纪鸿舟从水里钻出来,他根本懒得搭理崔伯钧,因为现在他只想见程庭颐。他恶狠狠地瞪着崔伯钧:“程苑和他是有什么事,我会把你千刀万剐。”
燕营的火还在烧着,但热气飘不到程庭颐身边。他躺在河的中下游,身负冰晶冷霜,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程苑和!”纪鸿舟冒失地推开围观的人,他挤到程庭颐身边,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脸颊,“醒醒了,小苑!”
程庭颐还有一点意识,听见纪鸿舟叫他了,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你来了。”
“我来了,我来了。”纪鸿舟把程庭颐抱在怀里,“别害怕,我在这,别害怕。”他焦急地对旁边人大喊,“医官呢,去帮我找医官啊!”
寒夜里的风一吹,把在场的每个人都吹个清醒。
风呜咽过耳,停在程庭颐的发梢,血和水顺着他的手往下坠。
“冷……”程庭颐小声呢喃,“我想回家,哥。”
“我在,我带你回家。”纪鸿舟快要哭出来,“别睡,一会儿就不冷了,一会就不冷了。”
“我不是……贪功冒进……哥,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呢?”纪鸿舟的眼泪凝在眼眶里,“我马上就带你去找医官,不要睡好不好,不要睡!”
程庭颐搂不住纪鸿舟的脖颈了,要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