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谢承瑢出了牢门,佟立德仍然在里面大喊大叫。他歇斯底里地问:“大官人,我们就是想活着,有什么罪过!难道想活着,也是罪吗?”
谢承瑢越走越慢了,他回头,隔着一道又一道的牢门看佟立德。佟立德已经满身是血了,当初那个穿金盔甲的人早消失不见了,佟立德又变成了佟三,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想活着……”谢承瑢停下脚步,和那边的佟立德对视上。
“谢大官人!”
佟立德流下两行热泪,他笑起来,“谢大官人明事理,谢大官人最懂什么是‘想活着’。”他拖着断了的手给谢承瑢磕了三个头,“别伤害二娘,她只是一个孩子。”
恍惚之间,谢承瑢觉得外面又下雪了。雪要盖住佟立德的头,要把他埋起来。可是又没有下雪,冬天分明已经过去了,春天又来了。
赵敛出了大牢,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褪下所有戾气,又变成那个可怜的、柔弱的阿敛。他小心翼翼地扣紧谢承瑢的手,问:“你会怪我吗?”
谢承瑢发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怪你什么?”
“怪我拖着你来见佟三。”
谢承瑢摇头:“我不怪你。”
赵敛说:“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如果你没有跟我来,”他盯着谢承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试探说,“我一定会在今夜把佟立德杀了。”
谢承瑢看赵敛深不可测的瞳孔,突然怔住了。但随后,他又舒展开眉头:“二哥,我以后再也不会要求你、逼着你做任何事了。”
“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这世上最自由的那个人。我想你随心所欲,永不会被束缚。”谢承瑢更握紧赵敛的手,因为他已经不能够自由了,他不想赵敛也不自由。
“可我不是想做别的事,我是想杀人,昭昭。”
谢承瑢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不过他从来都如此坚定:“我永远都放心你,我相信你的直觉,我相信你的判断。阿敛,我永远永远都放心你。”
赵敛追着谢承瑢的目光,此刻他觉得无比心安,无比宁静。他抚上谢承瑢眼下淡淡的疤痕,由衷地笑起来:“你放心,我也永远都会让你放心的。”
谢承瑢和赵敛走在月色里。
一路无话,只有虫鸟吟唱。谢承瑢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想着,如果到此为止就好了,如果战争到此为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