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彰低声说:“你瞧,有时,我倒是想置身之外,奈何时机不允。”
“我以为,只有人寻时机,未有时机等人。”
“哦,是么?”辛明彰对高奉吉笑,“当初你说起凤仪阁升香的时候,也是在寻时机?”
高奉吉一听,立刻软下脚来:“我不敢!如今太后已去,我归于娘子,便是娘子的人。前般如何,都成过往。”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奉吉。”辛明彰叫桃盈扶起他,“我总以为,凡事要说个明白,你我彼此才能更清楚、更愿意。我知你过去之事,你也知我过去之事,互相了然,这是没有坏处的。”
“是。”
辛明彰柔声说:“以前如何都不要紧,只要我们现在对彼此是真心的就好了。我真心待你,也望你真心待我。”
高奉吉感恩道:“是。”
“我要去见官家了,你要跟着我一同去,还是留在苜蓿阁?”辛明彰问。
高奉吉说:“娘子要带着我,我便去;娘子不带着我,我就留在这里。”
辛明彰听后非常满意,同桃盈说:“把我奁子里的珠串拿来,送给奉吉。”
“多谢娘子!”
“跟我一起去崇政殿吧,多见识见识。”
是夜,朱雀河边。
战争必有鲜血。秦州一战,有许多战死的人不能归家,魂都丢在沙场上了。还活着的亲人们只能靠放灯追思,希望灯能顺着水飘到他们战死的地方,指引他们归家来。
程庭颐还想着那日冰水边奄奄一息的董漱。他没忘记董漱的遗言:来日秦州收复,不要忘记给他烧一张纸。
河边团了许多人,放了数不清的荷花灯,灯上放置着小纸,很快就漂到远处了。
“我不知道董郎家里有没有别人了,也不知道他的家人会不会还在翘首盼他归家。”程庭颐痛心道。
纪鸿舟望着程庭颐,余光中漾过无数花灯。有风吹皱灯里的火焰,也吹皱了他的眼睛。
“你记着他,他就永远活着了。”
程庭颐摇头:“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我只能想到他浸在水里,冻地、颤颤巍巍地和我说话。他说他好热。可他那么冷,又怎么会觉得热呢?后来我想着,他应该是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去了。”
“一定是个没有战争、也没有冰雪的地方。”纪鸿舟依偎着他,“小苑儿,我们以后也要去这样的地方。”
“等死了之后吗?”程庭颐真心问。
纪鸿舟猛地抬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等死了之后!你说什么呢!”
“我没说什么,我胡说的。”
“我不要胡说,呸呸呸。”
“呸呸呸。”程庭颐笑在他怀里,“我是说,我们以后会去一个这样的地方,到死了,我们还是会在一起。”良久,他问,“对吗?纪风临。”
纪鸿舟颔首,亲吻过程庭颐头顶的发:“对,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