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到最后再吃,早就吃不完了!人的嘴就那么大,能吃多少东西呢?”李祐寅再围了赵敛数子,“二郎,你不认真。”
“臣不会下棋。”
“是不会,还是不想?”
赵敛没有再拿棋了,他的余光里还有那朵红梅。
他说:“臣不会。”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会下棋呢?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我下一步要怎么走吗?”
李祐寅任意丢了一颗子在棋盘上,恰好落反面,“我随便走,让你一回。”
赵敛见这颗反子,伸手将其拨正,放在黑子的要害处。
他抬起头,和李祐寅难以捉摸的神色对上。
良久,李祐寅才说:“二郎,你怕我吗?”
赵敛颔首:“怕。”
“这世上,也会有你害怕的东西吗?我以为你无所不能了,什么都不怕了。”李祐寅又落一颗子,惊喜道,“我胜了,你输了。”
“官家会一直赢的,臣会一直输的。”
“你甘心输吗?”
赵敛真诚说:“我甘心输给陛下。”
李祐寅挑起眉,作愉悦状:“我不会让你输的,赵观忱。你回家吧。”
他坐直身子,复说道,“回家吧,二郎。你有许久没见你哥哥了吧?他很想你,你家里那些人都很想你。你要回去,好好地向他们报个平安啊。”
赵敛被内侍送出宫去。
夜深,今夜月不好,没有天然灯盏。赵敛走着,就看内侍手上持的那盏琉璃灯。
月色大泡灯下晃着漂亮的坠子,长而柔软,随风轻起舞。他望着地上自己颀长的影子,可真像那根被风鼓动的穗,被什么吊着、飘着,要不是有灯,他就要坠下去。
他仰起头,对灰蒙蒙的天长叹息。
不圆的月,乱晃的风,还有岌岌可危的家。他没有任何筹码换给官家,也没有任何办法走出泥淖。他还有什么办法,用他不值钱的命,可以换来爹爹的平安吗?
出了宫门,赵敛下意识去摸手指上的指环,这才想起来,指环早就被御史台给收了。没人在宫门口等他,没人知道他被官家放了,他一个人走在繁华喧闹的大街,深呼吸着街上的人烟气味。
行人匆匆从他身侧过,徒留一个模糊的影子;占风铎垂在檐角,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风把影子和垂铃之声都推向赵敛。
他走上朱雀桥,望见河里波光粼粼的残月。
“阿敛——!”
恍惚地,他听见爹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