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俨然成了人间炼狱,天都染成了血色。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西北。纪鸿舟孤身一人骑马赶到秦安,完全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他是打过仗的人,也见过死人,可先前战场上的悲烈,远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
西燕军竟然嚣张到连城门都不守,也许他们根本不怕有人反抗,因为反抗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
城门口插着一面被撕裂的周旗,正随风孤零零地飘扬。血沾在上面,已经干涸成了褐色。
纪鸿舟失魂落魄地进城,差点儿被尸体绊倒。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呼唤道:“程苑和!程苑和!”
有凛冽的风涌向他,像是在哽咽。
他丢了马,走进血肉模糊的尸堆中去,依旧呼唤:“程苑和……小苑啊……”
他不停地喊,不停地找。风沙吹进他的眼里,他被迷得几乎睁不开,眼泪疯淌。
他刨开尸体,每望一个,都要喊一声:“程苑和,程苑和。”
没有一具尸体是程庭颐,纪鸿舟忍不住崩溃大哭:“小苑!小苑……”
这些将士们的身体都硬了、白了,擂在一处,让他想起了什么石头,或是什么砖。
他想到程庭颐也许就在这些石头下面,也许被压得喘不过气,也许还在哭着要找他。他完完全全不能想象程庭颐受苦的样子,也根本没有办法承受。
他坚持不懈地又掀起人,哭着说:“苑儿,我的苑儿……”
他的嗓子被风吹得疼,疼得要沁血。他的心也要随他的嗓子一起滴血。
风越来越大了,血腥味也越来越闻不清。纪鸿舟踩在血泊中,看着成山的人,眼泪决堤,“你在哪儿啊,你在哪里?你回答我好不好……小苑啊……小苑!”
“将军!”纪鸿舟在延州的小兵终于追赶上了他,“这里危险,快走!”
“我的小苑……”纪鸿舟推开他,又不断地去找人,“我的小苑呢……我的小苑不见了。”
“将军!秦安县上元夜当值的将士全都战死了!程将军他或许……”
纪鸿舟嘶喊:“不可能,不可能!你别他妈的胡说八道!小苑,你出来啊,小苑……”
小兵拽着他的手腕:“走吧,秦安太危险了!”
“我不走,我不走!”
“我们应该回延州,或是去找秦都部署!”
“不要,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将军!”
纪鸿舟根本不听劝,一心只想找程庭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证明人没了?!
“小苑,小苑,我找不到你了。”他魔怔了,边哭边找。他的手被钝刀钝枪划破,满掌心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