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不是为了贺近霖撒泼,也不是为了赵敛。他看身边的地形图,把所有西燕军把守的地方都看遍了。
其实不必贺近霖说,谢承瑢已有隐隐预感了。朝廷就是要弃他了,连父亲和阿姐都弃了,哪还有道理留着他呢?崔伯钧给不了他任何援助,秦州更不必说。如今他们就是深入敌腹,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想要硬破,就靠他手里的几千人,成不了。
他想起西燕的和谈:以延州,换西北三州。
官家肯定在想,延州就这点大,要是能换三州的土地,那岂不是千百年来头一等的好事?可这怎么能算作是好事。
西燕狡诈,会不会反悔不说,延州被西北三州包围着,若归西燕,那便是国中之国。如此,西北的什么州府、什么知州通判,都是虚设。
谢承瑢相信兵不血刃,却不信有这样的兵不血刃。西北四州,只能靠武力拿下。任何和谈、赎买,都拿不下四州。
他坐在帐子里想计策,除了强冲,他根本没有好的办法能出去了。只是粮不够,马不够,兵器也不够,雪下得这么大,只能豁出了命冲出去。
难不成他们也要都死在这吗?他也没办法指望别人来救他。
他们一家的命,八万禁军的命,在官家,在朝廷眼中,就是一文不值,就是可以被牺牲。他们死了,正好能和谈了,这不就是官家和朝廷想看见的吗?
“同虚,那帐子不好修了。你今晚就住我这里吧。”彭鉴进来说。
谢承瑢盯着那片平原:“我们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从这儿?”彭鉴过来看,说,“平原不好守,他们一定会布重兵。”
“声东击西呢?”
“就算我们再怎么样声东击西,他们人多,也不需要调兵啊。”
谢承瑢气馁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难道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儿了吗?”
彭鉴蹲下身,抱着脑袋想:“我们一定还有办法的。”
“我们不能全军覆没,小六,我们得出去。”谢承瑢扶住他的肩膀,“金宗烈要抓我,我带兵引开他,你冲出去。”
“不可能!我不可能这样做!”
“小六!”
谢承瑢凝视彭鉴的眼睛,“贺近霖说得没错,官家是要弃我了。来日我就算再还朝,也不会有好下场。与其死在珗州,不如死在这儿。声东击西,我去平原,你另找出路,杀出去。”
“你他妈的疯了!”彭鉴推开他,“要死一起死,我说什么都不可能丢下你!我彭六这辈子,做事,就讲良心!你要我背信弃义,我他妈的做不到!”
“你想眼睁睁看着其他弟兄都跟我死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