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持无奈地坐下,说:“人世而已。此一时,彼一时,早时如何,后时又如何,不是我们靠想就能想到的。”
“正是。”赵敛乐观说,“官人是进士出身,是读书人,不像我们武夫,只能靠命来换取官阶。官人尚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等还了朝,你我还能共聚,畅谈宇宙之盛。”
“还朝?事到如今,我还能还朝吗?”姚持说完,只见赵敛意味深长的笑容,霎时便清楚了。他作揖说,“儒士何敢。”
赵敛说:“为官者,当清正廉洁,事事躬亲。官人时刻记得以民为先,凡乐使民先享,凡忧代民受祸。如此,百姓爱戴,谁说不能还朝呢?且我们做官,在中央是为全国,在地方是为地方百姓,总的来说,都是为民。”
姚持默然良久。这朝中的士大夫几乎都是这样,起初为官还能想起来为民做主,后来就渐忘初心,满头扑在党争上。像赵敛这般想法的,并不多。就算是嘴上说说,也比朝里那些人要好很多了。
他说:“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做官的,不是想着如何讨好君上,而是想着如何造福百姓。其实在珗州也好,明州也罢,都是要为民带福,到哪里也都无所谓了。”
赵敛颔首:“是如此。”
姚持感慨说:“节使若为文官,一定能在政治上有所建树。”
赵敛却笑说:“我心粗,做不了文官,大概也只有舞刀弄枪最适合我了。”
“节使说笑了。”姚持大笑着和赵敛碰杯,一饮而尽,“若能早些结识节使,恐怕也不至于落此地步了。”
“我只希望官人到了明州,也能求进取,振精神。”
姚持明了,举杯向赵敛敬:“多谢节使。”
终于是要上路了,赵敛送姚持出了长亭,再往外就是绵延山脉、茂密万林。他拱手,再同姚持说:“就此别过了,官人。”
姚持拱手:“别了!”他踏上驴车,鞭子还握在手里,却没想着立刻远去。他内疚地和赵敛说:“节使,紫宸殿上的弹劾,非我所愿。是我对不住驸马都尉。”
“长公主常出入宫中,确实不妥。官人第一个站出来说,也不负御史台之名;又在紫宸殿叩拜死谏,更是豪杰。我怎能因此就同官人心生嫌隙?驸马都尉更不会如此。”赵敛作揖的手一直没放下,他认真说,“同僚之间弹劾,不是针对谁,也不是陷害谁。都是为了国而已,殿上是政敌,殿下之至交,没什么不妥。只希望官人在明州能够秉公向民,我也就放心了。”
姚持热泪盈眶:“多谢节使谅解,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
林外群鸟飞过,赵敛目送驴车,直到瞧不见了,才回。
谢承瑢这几日常去建国寺。
他已经拿到赵敛命人雕刻的龙凤石了,正想着丢到哪里,思来思去,还是建国寺里最适合。
傍晚,他和阿福坐着马车进城,到建国寺“修行拜佛”,正好就住在寺中寮房。招待他的是延慧,之前带他走净罪塔的那位。
延慧说:“你这几日心神不宁,住在寺里,或能排解心绪。”
谢承瑢说:“寺里的香,确实有静心凝神之效。那我多住几日,也许能排忧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