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瑢其实也要去韶园,但就是不想和谢有棠一起走,遂胡乱一诌:“我要去南门大街,不是一路。”
“外城可以从南门大街走,我和叔叔一起吧。”
无奈,就只能和谢有棠走一程了。
天黑,虽路上有灯,但谢承瑢戴着一只帷帽,几乎是看不清脚下路。他摸索着,避免踩到什么,走路极慢。谢有棠倒是很有耐心,并不催促,不过就是想搭话。
他问谢承瑢:“方才那个娘子,是叔叔的娘子吗?”
谢承瑢笑了一声,说:“你会和你的娘子在建国寺见面吗?”
“那倒不会。”谢有棠摸鼻子,“我看看叔叔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哪里?”
“韶园?”
谢承瑢柔声说:“也许没有。”
“是吗?”谢有棠窘迫地去看朱雀河两岸的风景,说道,“韶园是我家。你认识韶园的郎君么?步军司管军赵节度使。”
谢承瑢“嗯”了一声:“珗州会有人不知道他吗?”
“他是我叔叔,我是他侄子。”
谢有棠见他要撞到路旁的树,伸手将他拉过来,“你要撞到树了,叔叔。”
谢承瑢说了一声“多谢”,问道:“是亲叔侄?”
“不是,他是我爹爹的朋友。曾经的宜阳郡开国侯谢公,叔叔知道吗?”谢有棠小心翼翼地问,“那是我爹爹。”
谢承瑢说:“不知道,没听过。”
“没听过?”谢有棠纳闷了,“您怎么能没听过他呢?他可是征西的大功臣,克复西北的大将军!”
谢承瑢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说这样多,我还是不知道。”
谢有棠失落地,连路都不晓得走了:“捐生殉国的谢公,全天下的人都该知道他。若连这样的英雄都不能为人所知,那么将士们在边疆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就不值得了。”
“在边疆吃苦、受罪,不是为了名垂千古的。”
“可英雄是需要歌颂的。”
谢承瑢透过朦胧的面纱观察谢有棠的表情,委屈可怜地似乎要哭。他安慰说:“英雄当然需要歌颂,英雄也该名垂千古,但英雄不是为了名垂千古才做英雄的。你不要皱着眉头,怎么动不动就要哭啊?”
谢有棠别扭地说:“有人不知道我爹爹,我会很难过。”
“别难过了,我请吃冷饮,看你热的,眼泪直淌。”
“我不吃。”谢有棠咬腮帮子,还纠结着谢承瑢能不能名垂千古的事儿,他说,“我就是很难过而已。我爹爹有那样大的功绩,应该要更多的人知道他。”
谢承瑢瞧他这模样,怎么好像阿敛小时候。难道上京都爱养出这样的小孩儿吗?他说:“走吧,吃点儿好吃的,回家见你二叔去。”
南门大街的王氏蜜饯铺也卖冷饮,这么晚了生意依旧很好,门口仅几桌,坐不下人。谢承瑢给谢有棠买了一碗碎冰,又叫店家装了点儿柿子饼,付完钱,这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