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延琮的态度如何恳切,婉婉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仍很恐惧,于是吃了早饭,借着吴娇儿找小厮送络子,托付她道:“姐姐让人告诉裴大人,说我有事要和他商议,必要亲自见他才好,让他拟个时间来。要紧,要紧。”
午饭时小厮回来传话,说今儿一大早靖远侯一家已经被接到了淮安地界,晚上李延琮为他接风洗尘,宴席就摆在前厅上,两人可在月上时分于西穿堂后的小亭子见面。
那地方花木掩映,有小池塘,有山石洞子,层翠叠嶂,不易被人察觉。
月上柳梢的时候,暑气未散,天地间仍热得闷葫芦罐儿似的。
婉婉洗了澡,换上红绫主腰,白绫子裙,罩着雀蓝通袖纱袍儿,在雀蓝的天色下摇摇摆摆往西穿堂去。
她在六角小亭子下倚着,从碧树上折了一朵栀子拿在手里。
花瓣儿一片片都摘掉了,像少女卜相思卦,他会来,他不会来……
裴容廷一直没来。
彼时前厅正在开筵,年岁不好,不便办得十分隆重,连班唱小戏的都没有。但是那夜幕下的灯火楼台,隐隐传来缥缈的人声,呜呜糟糟……她渐渐心焦上来,等得不耐烦,手里檀木小折扇子敲敲掌心,点点下颏,又在扇骨上咬出许多洞眼儿。
因着难得见一回,她是特意搽了脂粉来的,这会子都热化成了香汗淌下来。
她一面抽出汗巾子沾,一面自袖中取出小圆镜,左右看了一回,又收起来,叹气道:“漫教脂粉匣,闭了又重开。”
话音才落,身后忽听人笑道:“为什么‘漫教脂粉匣,闭了又重开’?”
她慌忙回头,扑面而来的是月色,月色下又有个谪仙似的容郎。
婉婉眼中骤然亮了一亮,却随即把身子一转,轻哼道:“我在这里等一个人,等他不来。君子失信,好没意思。现在,我就要走了。”
一转身,裴容廷往前两步,正把她搂在怀里,低声笑道:“是我不好,前头靖远侯临时起意找我吃一杯,推脱不得,倒叫我的娇娇等得心急了。”
“谁心急。”她捶着他,也身不由主笑出来,“嗳呀,放开我。热死了,人家才洗了澡,又出一身汗。”
婉婉扭在他怀里打闹,忽然听远远的似有脚步声,两人说话,一个道:“亭子后头什么动静?怎的像有人藏在后头,别是贼罢。”
另一个道:“走,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