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行舟倏然回头,只见阮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蹲下身捡起盆,扭头就走。蒋行舟意识到他全听到了,连忙追了上去。

阮阳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然后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他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走到村口又走回来,回身时恰好和蒋行舟撞了个满怀。

“你都听到了?”蒋行舟问他。

阮阳没哭,相反,他整个人异常平静,静得像一潭死水,本就漆黑的瞳色此时看去更是深不可见底。

“她……都承认了吗?”阮阳问。

蒋行舟点了点头。

阮阳勉强提起嘴角笑了笑,“蒋行舟,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不好?”

蒋行舟皱起眉:“阮阳——”

阮阳伸出手止住他的后话,兀自走了两步,蓦然转身,抛出一问:“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蒋行舟哑然失语。

阮阳看了看天上,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

“我以为我娘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但给我下毒的人恰恰就是她。在她眼中我和我爹他们没什么两样,他们该死,我也该死,哪怕我是他的儿子,我也该死,就因为我爹是稷王。”

“我怨恨我爹对我不甚惠确,他从来不主动来看我,但我知道他在默默关注我,刚开始我确实以为他忙,但怎么可能有人忙到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呢?”

阮阳自嘲一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我娘是害他和他妻儿的凶手,我娘是凶手,那我又是什么呢?他还愿意养我育我就已然是深仁厚泽了,我还能奢求什么呢?”

这个消息,比阮阳亲眼见到母亲被做成人彘更要令他痛苦万倍。

他是真的很迷茫,这几日浑噩昏蒙皆是因为他娘,但此时他觉得他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他问蒋行舟:“我爹那么警觉,为什么不在我娘还没动手的时候就杀了我娘?”

“因为……她不止是凶手,还是你的娘亲。”蒋行舟想了一会,如是说道。

“这是真相,还是你以为的真相?”

阮阳摇摇头,他已经什么都不信了,姜氏也好,稷王也好,前朝秘闻也好,帝党罪行也好,一切仿佛都没那么重要了。

这天地间,什么都是假的。

蒋行舟目含担忧,双唇抿起。

阮阳就在他面前站着,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阮阳很远。

他不能回到过去改正那些上一辈人犯下的错误,也不能让阮阳忘掉所有的这一切,甚至连一句说得出口的安慰都没有。

阮阳并不怪他,只是笑了笑,带了几分凄凉:“蒋行舟,让我自己待一会。”

这句话几乎是哀求了。

蒋行舟没出声,阮阳转过身,却突然被蒋行舟从身后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