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雨下大了。” 宗明说。
宗景又指了指门外, 把手掌翻到头顶。
宗明咬了咬牙:“师弟啊, 你说的也对。求佛之人要有慈悲心,是师兄心粗。你去拿把伞给她。我就这这里等你。”
宗景却站着不动。
宗明看着他透亮的眼睛, 摇了摇头解释:“我去不合适。”
说话之间,雨又大了些。
宗景抱着油纸伞出来的时候,夏泱泱正好把绑在头上的头巾摘下来。那头巾不仅不挡雨, 还吸了些水,湿答答地在搭在头上。
这头巾蓝底白花,被水打湿, 颜色更加分明。蓝得更深, 白得更鲜亮。夏泱泱垂着头, 使劲儿一拧,手心儿都拧得发红,几滴水被挤出来,“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宗景走进一看,发现她肩膀一抖一抖地,掉在地上的不光是拧出来的雨水,还有她的眼泪。
他从前只见过那些刚进寺的俗家弟子哭,那些人躲进寺里,为了逃官司,为了逃饥荒。宗景看见那些人哭,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想笑。
可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女人哭。
寺门口生了几簇竹子,被雨水洗濯。她垂着头,站在一片湿淋淋的绿意里。
那脖子又白又细,小小的身子抖得像沾了水的蝶翼,连额前蒙了一层雨雾的头发都跟着一起抖。那样子让宗景想到了些什么,可是就差了那么点劲儿,在脑子里影影绰绰,一团白雾,却没能成形儿。反正跟从前看见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过宗景跟自己讲,这些都是皮相罢了。万千世界,这皮囊各有各的不同,但总归都会归于尘土。
在泪花儿里,夏泱泱看见那湿漉漉的地面上一对儿芒鞋。草编的细细密密,整整齐齐,里边儿装着一对大脚,袜子雪白,干净得不像话。
她扯着袖子,歪着头抹了抹眼圈,那样子又娇憨又可怜。可是一抬头,面前连个人影儿都没,只有一把油纸伞靠着墙摆着。
夏泱泱听见“咣当”一声响,这寺门这次是结结实实地给锁上了。
她走过去,拾起那只油伞。手一摸,那竹子伞柄滑滑溜溜,还带着宗景手掌的余温。
……
第二天天放晴了,宗景一大早就去寺门外看,他前前后后找遍了,也没看见昨天那只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