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泱泱早就想逮只山鸡解解馋。可是总不得机缘,好不容易这两个家伙施施然不请自来。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又是在干这样的事儿。
不过鸟兽天然,若不这样,怎么会有子子孙孙,在这山上绵延,无穷无尽?
这山鸡嘶鸣得大声,属实呱噪,扯着嗓子,不知害臊。宗景听不见这闹腾,也不知算不算事幸事一件。
夏泱泱狡黠的余光瞧见宗景的喉咙动了动,不如说她听见他喉咙里浅浅的水声。他到底是个人,是个十八岁的男子,鸟兽不羁天性,他一个人,就算是隐忍,可那天性又怎么掐的死呢。
她皱着眉头,哼哼唧唧地发出痛苦难受的声音。
宗景是听不见,可是就像她告诉过他的,有时候,重要的不是那声响儿,声响儿也只不过是某些东西挟裹出来的作物罢了。
宗景是个佛子,可不是傻子。关于喂药这档子事儿,他不是想不通这事儿应该怎么做;他是想不通——这事儿,当真是能做的?
他手心儿手背都是汗,夏泱泱觉得出自己后背让热气腾腾,像是给他手掌蒸着。其实宗景这人,真的是干净。哪怕出了汗,也好像汗是汗,干净的布料是干净的布料,都分开着。
那袍子闻起来还是干净,跟他的汗液混在一起的只有佛香。
他呼出的气儿是颤的,吹得夏泱泱的发丝儿抖一下儿停一下儿。她觉得宗景手指头上的纹路,怕是都在发抖,在她的后背上腾挪按压,拇指贴着纤细的脊柱,然后点了几下,似乎在数着距离,然后寻得了,他又在那处软坑儿上稍稍揉了揉,确定了一下。
夏泱泱忍不住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儿,心想,“这小郎君战战兢兢,思前顾后,可到头来,还不是不能见死不救”。她就又哼唧了两声,死要了嘴唇,皱着眉头,下巴在他肩头又蹭了蹭。
此刻,那对儿山鸡正战得酣畅淋漓。那雌的,倒也不叫唤了,喉咙里“咕咕咯咯”,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舒服起来了。那雄得倒是专注得很,比刚才跳上背时候那视死如归,倒是显得沉静可爱起来。
宗景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那对儿山鸡。可是耐不住眼皮子底下,眼球却不住地动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宗景心中念“阿弥陀佛”,眉头拧起,就像是荆轲渡易水,手里执起那土陶的药碗,放在嘴边,吞了一口汤药含在口中。
夏泱泱心跳得快,手里捏了把汗,她原本生怕宗景心里许多挂碍,不肯做这事儿。一面儿是破了那清规戒律,一面儿是见死不救,夏泱泱倒觉得自己像是那佛祖派来,考验宗景这心性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