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小姐”眼中,九衢小径是无限的,那她作为陷入幻境的人,无论怎么跑也自然不可能跑得出去。
跑不出去,那就不跑了。
最终,应止玥停下步子,四肢汗淋淋,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她缓缓地转过了头,果不其然,适才缀在她身后的酒鬼慢吞吞挪步过来,应止玥已经能看到他烂黄的牙齿,隐约嗅到他湿臭黏腻的吐息。
“杨小妹。”酒鬼轻浮地招呼着,“你跑什么啊?你是跑不出去的。”
应止玥重重地深呼吸了几次,待肺腔内犹如火烧的灼热感消退后,逐渐直起身子,清楚道:“常叔,我不跑,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酒鬼自然就是早已死去的常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也陷在了杨小姐的幻境里,并没有发现自己咽气的事实,只是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常叔一愣,欲伸手去抓她的动作停住,上下黏着的嘴唇啧出“吧嗒”一声响,吊儿郎当地问道:“你说吧。”
怒号着刮过的风静止,连同树叶摩擦的阴森窸窣声也停下,红月停止移动,整个幻境都静下来,倾听她的问题。
她问:“为什么要找我呢?常叔,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酒肆虽小,却是杨家人代代传承下来的,早已成为代城的一部分。那时候的杨家还不富裕,家中的姑娘也要出来帮忙沽酒。
而常叔嗜酒,却去不起昂贵的酒楼,于是最常去的去处便是杨家酒肆。
可以说,常叔见过她八岁时流鼻涕的样子,他是看着这个扎双丫髻的黄毛丫头一点点长大的,即便说不上是半个长辈,也能称得上是熟人。
杨小姐也知道常叔名声稀糟,四处调戏小姑娘,嘴巴又欠,还到处欠钱。
可是……他可是看着杨小姐长大的,因为见过她小时候的邋遢样,平素也不曾把她当成女人看待,当着她的面就大咧咧和旁边的客人对街上女郎评头论足。
杨小姐自认并非绝色,常叔平时也不喜干瘪丫头,垂涎目光驻足的都是丰满的姑娘家。
既称不上蓄谋已久,也不能说是见色起意。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夜晚尾随她,又可以在第二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和她打招呼呢?
常叔却没想那么多,咂了咂嘴:“因为杨小妹你是熟人啊,常叔知道你不会随便报官的。”
“熟人好办事嘛。”
一瞬间,风声又起,树枝交叉着发出沙沙的声音,红月被镀上一层暖橙色,原来是一直找寻不见的九宿道观贴着应止玥的后背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