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蛛丝马迹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这个猜测就像一针强心剂,让我忽然有了力气。
他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视线犀利如同刀锋一般向我射来,“安东尼把你放走,为什么要跑回来?现在可后悔了?”
生死面前,我这个人一向是没什么骨气的,更何况面对的人是他,一个逼死同僚,逼得亲兄弟和叔伯父变卖家当,用如此卑劣的方式对待女嫌疑人的人。他不讲情理,不怜香惜玉,只会不择手段把事情朝他希望的方向引导。
我点点头,想实话实说,然而开口才发现嗓子里好像坠着一块千斤顶,接着眼泪像泄洪坝开了闸一般。
腊八登殿之后,我曾设想过很多次,在怎样的条件下与他相识,以及如何获得他的赏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这幅场景。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依然站在阴影里,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我抽噎了两下,抹干眼泪望着他,声音有些发抖:“我不是后悔回到东堂自投罗网,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若王爷认定我们有罪,不管逃到哪里都躲不过现在的遭遇。我后悔的是听从安东尼的安排,错失了自白的良机。”
“自白?”
“是,这五天之中我想了很多次,我们应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封锁东堂,保存好账本,静等步兵统领衙门的官差上门,核查我们是否私藏了制作武器的原料和设计稿,有没有和西安圣母得胜教堂甚至任何有嫌疑的人有账务往来,如果这样,以王爷的明察秋毫,可能早就将我们无罪释放了。恰恰因为安东尼和我、郎世宁离开过东堂,现在才有了说不清的嫌疑。”
“你认识我?”他抓住了一个奇怪的点,追问:“我们从未见过,更没有说过话,难道教廷还曾考虑过我?”
他是在嘲讽教廷选择了十四贝勒,可十四贝勒此时却无法对天主教徒施以援手。
真恶劣啊这人!他反对传教,不会是因为没被选择,恼羞成怒吧?
我咽了口恶气,小声道:“我们的确没见过,但我曾上过太和殿,见过许多大官,而您的气度是那些官员不可比拟的。我知道负责清缴逆贼的是雍亲王,而且我曾听人说过,这位王爷生性节俭却爱洁,身上从不佩戴珠宝玉石,只有衣服鞋子换的勤。综合以上,猜出您的身份不难。”
雍亲王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朝我跟前走了一步。
天窗里透进来的缕缕薄光刚刚好打在他脸上,照得皮肤像骨瓷一般光滑白净,这简直不科学,一个三十六岁,上过战场,成日骑射打猎的男人,竟有这样一张皮!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何况他不丑,薄薄的眼皮微微上吊,丹凤眼不怒自威,高高的鼻梁又细又直,鼻勾下方敷着一层修剪整齐的上唇胡,将成熟男人的魅力拉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