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就好。咱们这片儿老鼠确实多!我们刚搬来时没留神,让它们咬坏了少爷的烫样!索性我就去抱了只大黄猫,这猫比耗子药管用多了, 就是这时节爱叫,叫起来跟小媳妇哭似得,大半夜听着怪瘆人的, 你要是不嫌弃, 先送你家用几天!”
正说着, 一只滚圆的黄橘猫迈着神气的步伐从回廊上走过来。
廊下挂着灯, 婆婆看它胡须上沾着白色碎渣,抬手吓唬它:“又偷吃少爷的点心!再胖下去, 就跑不动了!捉不着老鼠, 奶奶就把你扔掉!”
猫主子毫无畏惧地咧嘴叫了一声,耀武扬威般抬爪在她裤腿上抓了一把, 在她哭笑不得的叱骂中跳上横梁,一溜烟跑没了。
我这才意识到,之前听到的女人哭声,应该就是这家伙的叫猫声,不禁失笑:“算了吧,这小祖宗脾气太大,再说我家还有条怂狗,我怕它受气。我还是多买几包老鼠药吧!”
婆婆嗔道:“你那条狗养得太娇,不管回来多晚都得出去遛它,吃的比人还好,这样哪能看家护院!”
我故意和她东拉西扯,多说了一会儿。盼着十四等得不耐烦悄悄走了。
没想到他戳弄金毛叫唤,提醒我回家。傻子才回去呢!
“狗叫了,是不是进人了?”婆婆又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这裹脚小老太哪来的勇气敢和‘流氓’叫板,还敢孤身前去营救我!
我拉着她道:“不是,是急了,想让我带它出去玩。可是我还没吃饭呢!婆婆,我家冷灶上没生火,家里的干粮也都让老鼠糟蹋了,能不能在你家吃点?”
她犹豫了一会儿,挨不住我撒娇,终究还是同意了。
厨房在内院,一路黑漆漆的,她拎着昏暗的灯笼,领着我朝里走的时候嘱咐:“少爷在收烫样,他要是没看到你,你就别说话。要是看到你了,你就说是隔壁的。其余的我来解释。”
我乖巧应着,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内院挂了好几展灯笼,将院子的格局照的清清楚楚。
除了院墙跟放着一口大水缸,其余地方都被木架占满了。一米高的木架上摆着各色建筑模型,有成体的,也有零部件,比如九檩歇山式屋顶、硬山卷棚顶、前后出廊的厢房及抄手游廊等,有的是原色,有的已经上了彩。
一个身材颀长、身形瘦削,戴一顶六合帽的男子背对着我们,站在架子中间,正俯身摆弄架子上模型。
不知是春衫薄了,还是他确实又瘦了,那背影和论道那日相比,纤细了很多。
‘他现在很艰难’,我对敏秀格格这句话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心里闷堵得难受,唯一的庆幸没有贸然送书——我应该为他做些更实际的补偿。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一浅一深,清脆可闻,他却始终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