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种属于无功获赏,大清入关七十多年都没几例。既属于特事特例,又在情理之中。大臣们艳羡不已,却都没法嫉妒。
按规矩,获赏后必需骑马绕紫禁城一圈以彰显皇恩浩荡。
当初我进刑部大狱,是带枷过市,尊严丧尽。
这一次,皇上特旨,让我穿着黄马褂,骑着高头大马,绕紫禁城一圈后,再重走当时入狱的路径,还诏令原刑部侍郎杜斌和直隶司李达为我牵马。
他们一个被连降三级,调往大理寺,一个直接贬出京城,去河南当县令。但对他们这种爱面子胜过性命的文官来说,给我牵马的屈辱,远远大于贬官。
两个人呼天抢地,要以死明志。
要在往常,朝中肯定有人为他们说情,但经过这件事儿之后,刑部的风评很差,甚至有人把他们和人人畏惧的锦衣卫酷吏相提并论。更何况,刑部自查还出结果呢,谁知道后面会揪出多少案子。
是以人人自危,就默默看着他们作秀。
他俩干巴巴哭了一会儿,讪讪举起袖子遮脸,不情不愿地牵了马来接我。
当时我还笑着提醒了一句:“要是马惊了,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俩做了手脚。”
他们的脸黑成了锅底,怒骂我:“小人得志。”
“哼,奸臣落马!”
我们一路走一路互骂,骂着骂着我就哭了。
我骂不过他们!
不愧是写八股的人,文采是真的好啊,骂人不带脏字,海量词汇可以说一天而不重复!
老百姓夹道助威,对两个牵马官儿指点谩骂。
穿着黄马褂的我,本该春风得意,威风八面,却不受控制地一直流泪。
之后就陷入彻底的抑郁。
我分明赢了官司,赢了民心,却觉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我陷入一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赢的是我吗?是国法正义吗?不,赢的是权力。
倘若没有高忠、阿克敦以死相护,没有八爷基于利益袒护,没有雍亲王破釜沉舟般力挽狂澜,我根本逃不出这个巨大的阴谋。
我失去的是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人人都是权术的棋子。法理规则,根本保护不了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