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经半月有余,济南府还是个小火炉,室外风丝儿没有, 柳条纹丝不动。
傍晚时分,山东巡抚黄学远带领藩台、道台、臬台等一众官员, 在湖畔的雅舍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入宴之前, 众人被湖面上水天一色的晚霞和‘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迷了眼,雍亲王兴之所至,非要先游湖一圈。
巡抚大人早有安排, 立刻命人去把画舫开过来。
雍亲王摆摆手道:“不必劳师动众,我看这采莲子的乌篷船就不错。”
也不用他安排的人, 让自己的侍卫确定好船只安全, 就任性地上了其中一条。
在船头站定, 以手撑额,迎着夕阳,遥遥往湖面上一望, 转头面带微笑,意气风发地招呼我们:“荷叶荷花何处好?大明湖上新秋。红妆翠盖木兰舟。江山如画里,人物更风流。诸位, 时光莫负, 快快登舟!”
一条乌篷船只能坐四个人, 雍亲王这条已有侍卫两人, 只能再上一个。
谁有这个荣幸和领导共乘,畅聊诗与花呢?
此一行人有贵有长, 方铭等人互相推辞了半晌, 忽然把这个名额谦让给了官职最低、年龄最小的我:“还是秋大人去吧!”
我哪能和他们抢这个风头!摊开纸扇遮在头顶,微微一笑:“我晕船。”
方铭的小跟班啧了一声:“你从海外归来, 还会晕船?”
“是啊,一路生不如死,现在看见船就恶心。”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大人别让王爷久等。”
最终年纪最大的方铭得此殊荣,但游湖一圈,雍亲王始终孤坐船头,痴痴地望着湖面,并未与他搭上只言片语。
他们一走,留在岸上的当地官员都离我远远的,犹避蛇蝎。
到了吃饭的时候,更有意思的事儿发生了。
巡抚大人精心给每个人安排了座位,除了我。
他回到坐在主位上的雍亲王身边,刚要坐下,才一拍脑门,做出才发现我还站着的样子,带着三分虚伪的歉意道:“抱歉,实在抱歉,差点把秋大人忘了。来人!把秋大人带到隔壁雅间用餐。”
呵!先冷落我,再分桌,这歧视手段可不算高明啊!
我挑挑眉,故作不懂:“怎么,黄大人还给我安排了小灶?”
留着大胡子的布政使阴阳怪气道:“听说秋大人是从外国回来的侨民,想必是第一次来山东。咱们这个地方,是儒家文化发源地,也是礼仪之邦,自古便有男女不同席的习俗。倒不是瞧不起女人,而是为了照顾你们。毕竟,我们把酒言欢,喝多了难免放浪形骸,万一冒犯到你,岂不有失君子风度?你在这里肯定也不自在,不如吃完早早回去休息,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