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玲还是决定留下。要趁着聂旸冤案的热度,让‘犯官女眷该不该被牵连’这一话题吸引更多有良知的文人, 从而引起朝廷重视。
雍亲王把额尔登留下来保护她, 并嘱咐郝成, 待她了却此间事儿,就派人把她送到年羹尧那里。
晓玲当时并未反对,我只当她已经想好了, 为这次分别感到无比伤感。一旦她回四川,年家可能很快就会把她嫁出去,今生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见。
我让她多给我写信, 她只是笑而不语。
下午一点一刻, 雍亲王带着我、他的亲卫, 以及从江南水师点的二十名军官, 登上平远号战舰,从江宁龙港湾扬帆起航。
由长江入海后, 沿着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海路往南走, 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即可到达福州太平港。
平远号虽然是一艘战舰, 其实只是一艘大赶缯船,长约二十六米,高四米多,比埃文麦克沃伊的主船小了三分之二,和我回国时乘坐的远洋航船比,也是个侏儒。
而这,已经是江南水师最大的战船。并非我们造不出大船,而是朝廷不让造。从顺治二年就开始约束,一直到康熙四十二年还没放开,半个世纪下去,造船业自然而然就没落了。
船上标配配水手、兵丁六十人,装备各式火炮十二门,鸟枪二十八杆、钩连枪十杆,火罐四十个、火药二百斤,弓箭十二副,还有其余数十种武器,倒是一点也不比洋船装备差。可惜,很多都生锈了。
当雍亲王随便抄起一把鸟枪,摸了一手红锈,陪同而来的总兵刁锋顿时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解释道:“提督大人请示过朝廷多次,这批武器已经超期多年,可朝廷军费不足,迟迟没有下发新的。”
雍亲王冷冷瞥了他一眼,“江南水师年年都以置换军备、修船等理由向朝廷索银,户部紧着全国的裤腰带,每年给你们下拨好几十万两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
刁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含蓄地表示,他这个级别接触不到军费。
意思是,都是提督花的——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雍亲王对水师的腐败是有所耳闻的。在很多官员眼里,水师无用却靡费,是安乐肥差。
别的不说,光造船一项不知道要虚报多少。海禁多年,战船根本派不上用场,还得年年造新修旧。
一艘大型战舰的制造,对于各级官吏来说,那就是一块流着油的肥肉,是个“大人”都得扑上来啃两口。
船厂报修十艘战船,实际修了七八艘,那都算是良心操作。其他的“维修费”基本被层层吃走。一些早已报废不堪,只能放在港里晒太阳的破船,官员们仍然厚着脸皮“报修”,就为吃点维修费。
他管过户部,比谁都清楚每年要给水师花多少钱。从装备来看,这些钱明显就打水漂了。
他咬牙不语,半晌才讽刺道:“你这艘船修没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