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时间,他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舍不得我吃苦,所以安排我乘船慢慢往回走。
倒省了我主动开口,更省得我绞尽脑汁骗他。
只是这离别来的如此突兀,竟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送他到了官道,我还懵着。
他神情凝重,拉着我迟迟不舍得放开,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我都没太听清,只盯着他看。
可不知怎地,越看越模糊。
“好好戴着,这辈子都不许摘。”他亲了亲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故作轻松地展颜一笑,“别送了,快回去收拾收拾吧!我吩咐过了,刁锋明日就能整装出发,最多一个半月,你就能到北京。我在圆明园等你!”
等他跨上马,我才蓦地反应过来,这一别不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一辈子。
往后我可以从史书上看他,去帝陵悼念他,可他寻遍天下,也不可能找得到我了。
‘我天天到送走你的地方,盼能时光倒流,阻止那时的我。要是我再坚持一下,何必受这焚心蚀骨的相思苦。’上次我从澳门回来,他如是说。
福州离北京几千里,以后他该去哪里懊悔呢?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做多么残忍的事儿,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脱口道:“我舍不得你!”
他牙关绷得极紧,眉头也紧紧皱着,俯身抱住我,声音低沉:“以后咱们携手共进退,再不分开!”
而我能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福州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早,满目新绿。
可在他走后,这个世界在我眼里逐渐成了泛黄的纸页。鲜活的人,也都成了行走的文字。
这一夜,我一秒都没睡着。
回忆着这三年多在我生活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康熙,宜妃,瓜尔佳叶兰,阿克敦,高忠,满柱,满月,赵嬷嬷,方铭,严三思,靳驰,十三爷,居生,郎世宁,十四爷……
好像应该和每个人都告个别,可仔细想想,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并不曾留下什么遗憾,亏欠的则无法偿还。不如不说。
从我的时间维度看,他们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记忆终将黯淡。
直到出了屋门,仰望星空,我忽然发现有三个东西,可以打败时间,亘古长存。
一是头顶的射手座星云。
二是四爷给我的翡翠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