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当然不可能让皇上等我。
事实上, 我在用膳的地方等了将近半小时皇上才到。
他换了身便服,连腰带也没束,看起来很放松。
上次见他是去年正月初六, 一晃一年半过去了。尽管这一年多,国和家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故, 他看起来还是明显衰老了很多。
刚才在殿上离得远看不出,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脸上的老年斑更密了,两腮更凹陷了,后背也有点佝偻。
不过精气神儿还和以前差不多。
“坐吧。”他在长餐桌的上位,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谢了恩,刚坐下, 又听他道:“朕第一次见女官官服。”
我赶紧站起来给他展示。
他靠在椅背上, 双手拢在身前, 好整以暇地瞧着我:“礼部给你做了两种仪制的官服,今日为何穿女装来?”
“回皇上,微臣是想提醒自己, 我不是普通官员,而是盛世之先河,要时刻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 为朝廷百姓做的事儿经得起言官口诛、史官笔伐和后世评说, 方不辜负您赋予的权威、荣耀和责任。”
“你这是……”他指了指我, 失笑道:“你这是在埋怨朕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
“微臣不敢!微臣愿以身许国, 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
“以身许国?”他面色一变,眼神陡然严厉起来, “那你图什么呢?古人云,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不要, 怎么治国平天下?”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微臣本来就没有家,天地辽阔,无一亲属,身无牵绊,心无挂念。只有以国为家,以君为父,才能找到归属感。国家昌盛,百姓安乐,我所提倡的道义得以弘扬,就是微臣之所图。”
他不以为然道:“身无牵绊,心无挂念,所以你行事总是过于操切,不能权衡各方利弊。以至于落下诸多口实,连累你身边的人陷入沼泽泥潭,一身污迹,不能自拔。”
身边的人,特指他两个儿子吧。尤其是四爷。
我匍匐在地上,大汗淋漓,抖如筛糠。
此时已全然忘了被赐宴的荣耀骄傲,只有无尽恐惧,比受刑还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赦免的命令。
“起来吧,先吃饭。”
李九一亲自将我扶起来,还给我递了块手帕。
我谢了恩,擦了擦额头的汗慢慢坐下,太监们将菜上的保温盖取走,一道道珍馐还冒着热气。
吃御膳是不能自己夹菜的,想吃什么,可以告诉身边的小太监,让他给布菜。
皇上胃口不错,指了好几道菜,布菜的太监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