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老柴家的烧麦,快趁热吃。”季广羽将一个油纸包打开,双手捧到我眼前。
香气扑鼻,卖相喜人,便是不饿都被勾出两条馋虫出来。
老柴家开在前门大家中央,名气很大,日常都要排队,更别提现在。可我听到外面并没有多喧闹,光线也不太强,不像是在前门大街,就探头先往外看了看。
马车停在河岸上,下面是护城河,河边有很多人,正在放天灯,漫天都是。
不过这一片儿相对僻静,只有少数几个人,双手撑在身后,半躺在斜坡上,偶尔笑闹几句,看上去恬淡放松。
此情此景,仿佛神与人和谐共存,物我一体。
“车里有点闷,夜风清爽,你拿着烧麦,我把帘子挽起来。”季广羽见我看的出神,又把烧麦朝我眼前一送。
我下意识接过,顺手捏了一个塞进嘴里,含糊道:“我睡了很久吗,你还去前门大街溜了一圈?”
“没多久。那地方现在进去可不好出。我花了一两银子,找了个活泛的半大小子买回来的。”季广羽卷好帘子,又开始捡我身边掉落的甜点,闻言抬头一笑,眼睛里映着一个个灯影,像星星一样。
“多谢。”我点点头,用油纸捏起一个给他:“你也吃一个吧。”
他毫不客气,一口就吞了,吃完还咂咂嘴:“真香。”
其实一般。只不过,别的作坊不舍得放油,这家放得多,而寻常老百姓吃油极少。
不过躲在车里吹着夜风,看着天灯,吃着烧麦,还是很惬意的。
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不必装得成熟强大,也暂且放下了沉甸甸的担子和做不完的工作。
我只是我。
“我还寻思去城里看看热闹,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退到外面倚着车窗,薅了一朵野菊花,摘着花瓣道:“到处都很吵,你睡着了。”
哦。反正挺会找地方。这里很好。
吃完烧麦,我把油纸递给他。
刚接过去,他忽然一抬眼,俏皮一笑:“你说梦话了。”
这小眼神儿把这副平凡的皮囊都带活了,看起来神采飞扬。
他的灵魂一定很有趣吧。
但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被人看透了。
从我进了通政司,才算真正进入官场。这里每个人都有一副面具,藏着真实嘴脸。通过表情和言行,很难判断对方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有好几次,人家给我一个善意的指点,到第二天甚至更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在给我挖坑。
翻阅积压在仓库里的奏折时,我看到了无数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好政策,有些赶超当前水平一百年不止。可因为各种各样的政治原因,它们被束之高阁。写奏折的人,也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抑郁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