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快过年了,即将到来的是康熙五十八年,离权柄交接还有不到三年。
然而除了我,没人知道康熙还能支撑这么久。
在别人眼里,他已经风烛残年,而加诸在四爷身上的筹码越来越多,最后一刻似乎近在眼前,所以权力中心的暴风雨越来越猛烈。
我们已经上了一条停不下来的船,只能相互支撑,才能坚持到最后。
我看着晓玲,心里暗暗问自己,这时候还有必要再从四爷那里询问娶她的真相吗?
先在这场斗争中活下来才是首要的。
生在官宦家,晓玲的政治觉悟本就不一般,经历这么多以后,更非常人能比。
尽管她的眼睛一直没消肿,眼神却不再彷徨脆弱。
她跪在我床前,抓着我的手,诚挚地恳求:“秋童,让我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眉头一皱,她立即解释道:“我二哥年少得志,深得皇上信赖,年纪轻轻便封疆一方,素来狂傲,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表面对四爷臣服,其实内心从来不坚定。他曾为了巴结诚亲王上了骗子的当,被皇上革职。你不在的这两年,他和十四阿哥来往密切。前年过年进京述职,拜访了八爷,九爷,十四爷,唯独没到正经主子门上。
四爷很生气,写信申斥他,让他把我家几个十五岁以上的男孩儿全都送到京城,现在又娶了我,为的就是压制他,让他别站错队。
不瞒你说,我怕四爷,也恨他。可我不能看着他输,他要是输了,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和你一起在这里,外人就会觉得,四爷和年家关系亲密,我二哥才没有摇摆的余地。他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在背后捅刀,必定是致命的。我不能让他害了你。”
我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只是由她说出来,显得我之前小肚鸡肠,担心她在这里勾引四爷,才故意赶她回王府一般。
不过这点小别扭,在我们的友情面前,屁都不是。
我很快释然,反握着她的手欣慰一笑,扯着破锣嗓子道:“那天我想带你去秋夕苑,是因为我不想住在圆明园,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安全感。以现在的情形看,咱俩可能得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了。你很善于搜集和分析信息,并且思虑周到,刚好弥补我的劣势,恐怕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
说开之后,她明显如释重负,慢慢伏下来,趴在床边看向窗外,轻声道:“秋童,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前日觐见时,皇上说我没有什么软肋把柄,当时有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在我决定离开这个时代的时候,的确没有谁是放不下的。
换言之,没有谁可以作为一种威胁,让我放弃我自己。
奇怪的是,这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这样的人有了,而且是两个。
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知己。
我的爱人,在我陷入危难的时候一次次出手相救;我的知己,永远信任我,在自己饱受摧残、失去希望的时候,把我当成人生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