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生计,小娘子抚琴路边,夫君袁郞则支起茶摊,打点营生。不偏不倚,正在沈府不远的巷口,沈家人日日必经之地。
安神宁心的功效太过难得,茶摊日日爆满,抢不到位置的甚至自带板凳聚在巷口,一时将那名为沈念的琴娘捧上了神坛,投钱掷花,每日盆满钵满。
琴娘却坚持只留铜板,日暮曲终,将金银元石全部返还,款款一礼,高洁道:“谢诸位抬爱,但小女子不求名利,只想守得琴心,追求更高的境界。”
她身形纤细,钗裙素朴,清冷冷抱琴而立,说这话时垂着眸子,素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叫看客愈发心生敬佩。
〔我这辈子,竟还能说出这种话。〕
顾一念内心惶恐,止不住地心虚。强撑着高洁清冷的姿态与帝渊收拾了茶摊,匆匆离去,身后仍萦绕着众人声声敬佩的赞叹。
她和她的琴客们,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连日来的闹剧让沈家人气愤不已:“这般匠气,还敢谈境界。”
“哎!那么较真干嘛?”修士伸了个懒腰,乐呵呵劝道:“匠气不匠气的,有用就行。”
“就是,什么年月了,对人的要求别那么高。”
“可惜她只是个凡人,作用有限,静不下来多久,晚间就又会烦躁起来。”
“多好的苗子,要不你们劝劝沈家主收下,万一能成大器呢?”
修士们议论纷纷,无不对顾一念曲中微末的宁心之效推崇至极,毫不顾忌真正的琴艺,听得沈家子弟火冒三丈。
又一个弟子告到门前,沈如朽调弦的动作顿了顿,阖眼压下心间的烦躁,声线冰冷:“退下。”
沈氏三长老压着怒火,谏言道:“家主,那女子在巷口弹了五天,大言不惭,说什么琴心、境界,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
沈如朽冷声道:“巷口而已,不必理会。”
“是。”三长老深吸口气,勉强忍下。
话音未落,府外琴音又起,弦音清晰,似乎只隔一道院墙。
三长老一怔:“欺人太甚!”
巷口不够弹,还到人门口来了。
沈如朽阖眼,仍道:“不必理会。”
三长老愤而起身,撸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背手走了两圈,越走火气越低,莫名安定下来,迟疑问:“家主?这曲子……似乎真能安神。”
沈家亦有不少宁心静气的琴曲,安抚凡人与低阶修士不奇怪,但寥寥几音便能安抚他们这样的高阶修士,无需修为,亦不损及自身,实在难得。
沈如朽眉心微皱,仿照着她的曲调抚琴,音韵和畅,舒缓清灵,意境有如云泥之别,偏偏效用微乎其微。
二人对视一眼,意识到此女并不简单。
思忖片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