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十六岁!〕
一声气急败坏的质问突破嗡鸣传入脑海,震痛耳膜的同时也带来了几许清明。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连珠炮弹般地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响起:
〔顾一念!装嫩也不是这种装法!〕
〔你三千岁了!三千零十九!〕
〔天杀的十六岁!零头都不到!〕
914怒不可遏,在她识海中疯狂打滚制造震颤:〔你给我清醒一点!〕
〔别、别说了……〕
顾一念尴尬垂眼,不知何时被蒙蔽的意识终于回笼。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莫名的头晕耳鸣也找到了缘由。
她抬手挣开身侧人的束缚,略略退开半步,玉笔握得愈紧,指节泛着苍白,目露不忍地望向长街那头的帝后。
“父皇,母后……”
神志清明后,她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明明是夏末时分,他们却穿着对襟高领袍。父皇喉间似有不适,不顾威严地几度扯过领口;母后虽柔声劝她署名,眉眼间却满是不忍,眸中含泪。
顾一念清楚其中缘由。她无法忘记三千年前,城破那日,父皇被一剑穿喉,钉死在城墙之上,母后横剑自刎,一袭深绯宫装自城楼坠下,是盛世转秋的第一片落叶。
顾一念欲抬步向他们走去,禹皇却淡淡摇头,禹后指了指身后,细如发丝的黑线控制着二人,让他们身不由己。
贵人自重,是出身皇室之人最先学习的道理。顾一念明白,他们有着不下于她的骄傲,不愿以这种方式再度相见。
纤细的指尖越握越紧,饱蘸朱砂的玉笔在她掌中碎裂,朱砂滚过裙摆,留下点点艳色。
两行清泪滑过面庞,她对着满城百姓,对着阔别三千年的生身父母,无声地道了声“抱歉”。
抱歉当年没能救下你们,抱歉连亡魂也未曾护住,在此界、此景,用这种方式重逢。
“殿下!”身侧少年骇然大叫,珍惜地捧起她的手心查看,而后不知从哪又取出一支同样的玉笔,沾满朱砂塞入她的手中,神色宠溺:“殿下,这次可别捏坏了。”
顾一念眼神嫌恶,一把甩开,玉笔清脆碎裂于地,她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面容与装扮,寒声道:“帝妄,你翻来覆去,只有假扮他一种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