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之职,归根结底仍是天道赋予,它如今极为厌弃我,未必能容许我再使用从前的神器。”
沈宜酌垂眸不语,闷声连饮三杯。八面玲珑,名利场上左右逢源之人,第一次感到语塞,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震撼道:“够狠,顾玉山,不愧是你。”
顾一念小口抿着酒,承让道:“你也不差。”
“沈宫主的问题我已为你解答,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来问了?”
“鬼体如何成仙?你又为何,非要寻找通天彻底的神器?”
“学宫传承记载,少则几万,多则十万,天降灾祸,世界会不断寂灭重启。”沈宜酌连连饮酒,眉宇间萦绕着焦灼,叹息道:“人间乱象已生,中天之下尚算安稳,西洲风雪凛冽,东洲大浪滔天,诸岛已有半数淹没在蓬莱海中。”
“我猜,传承中所说的寂灭之劫要来了。”
“至于飞升……万象学宫极为特殊,能够跨越大劫留存于世。是以,每一个世代学宫都必须有人成仙,寻到神女,或是通天彻地的神器,与众仙神一同下界庇护人间,尽可能多的在寂灭之前保留此世代的文明成果,记录大劫中的景象,交由下一世代之人比对分析,寻找终止大劫的方法。”
“三万年,整整三万年,这一世代中的万象学宫无人能够飞升。”
沈宜酌神色复杂,望向对座女子时半是悔恨,半是不忍。不知是后悔当初没有自荐枕席、攀附所谓的顾道缘多些,还是疼惜风流俊逸、坚强不屈的自己更多一些。
顾一念背上一寒,连忙劝酒:“边喝边说吧,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大劫将至,我冒险渡飞升劫,死在了天雷之下。”
沈宜酌神色略淡,碧玉扳指亮了一瞬,一只古朴的雕银小盒递来,随意道:“喏,你的神器。”
纤手开启银盒,暗红的丝绒软垫上,静静躺着一只光泽莹润的白玉笔,神力大盛,应是她从前常用的神器。
“这支玉笔来自于上一次大劫,留存在万象学宫。飞升之时,我特地带上它,希望着能多一份庇护。”沈宜酌咬了咬牙,含恨道:“没成想,物似其主,生时它不护我,肉身死亡后却留我在天雷中足足待了一整日。”
“直到一日后,天雷忽然止息,天门洞开,而我竟以鬼体成仙。”
顾一念心虚垂眸,没敢说或许正是因为他带了这支玉笔,让天道想起曾忤逆于它的神女,降下的天雷才格外强烈,肉身死亡仍不止息,非要将他劈个魂飞魄散不可。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支玉笔,给他带来了转圜之机。
算了算时间,沈宜酌飞升之日,恰巧是她收回青玉小笔,短暂重归神位的那天……或许,天道放他飞升,正是为了给她送笔。
顾一念心中微叹,天道对她,当真说得上一句爱恨交织。
有着如此浓烈情感的天道竟决意断情,她一时愈发好奇,太古之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万象学宫建立之后,神人相得、欣欣向荣的人世是怎样触怒天道,一步步走向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