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问荇体贴地指了指旁边。

“老人家你去找那位道长,他通晓入梦的术法,临走前可以给你儿子托个梦。”

听到问荇的话,老人大喜过望:“真有这好事啊?”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

问荇喝着水险些呛到。

“我不是大师,那几位道长才是。”

“小伙子,你真客气了。”老人家笑得牙不见眼。

再看道士,他们正片刻不敢松懈,按部就班地继续度化小鬼。

不知不觉间,天色微亮。

“多谢小兄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坦多了。”

“你说得对,她早已嫁人,又不可能和我一个鬼私奔,还是早些放弃得好。”

问荇听小鬼们从家长里短唠到情史,耐心劝好了十八个鬼,道士们又度化掉二十来个自愿上路的,泉眼边的怨气明显地弱了下去。

原本黑臭带血腥的泉水变得透明了些,但依旧模样诡谲。

问荇伸了个懒腰。

也不是光听小鬼们诉苦,他也听到些别的事。

譬如,小鬼们之中有当地的猎户,他告诉问荇,康瑞失踪的猎户没路过过泉眼。

“若是这个时候打猎,恐怕是走那条道。”猎户指了对面的山头,撕裂的嘴唇艰难地动着,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虽然我上次打猎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但祖祖辈辈传下来,好打猎的地方就那么些,冬日就更少了。”

“多谢。”

“是我们该谢你。”

已经被度化的猎户望着朝阳,重重叹气。

“总算能够解脱了。”

他是打猎中死的,死相并不好,死前撕裂的伤口让他做鬼都不自在,可也对枉死执念未散。

如今他居然不觉得恐惧,也算是了却最大的心事。

朝阳升起。

忙碌了一晚的道士们疲惫地抬头,看向树林缝隙中漏出的朝阳。

赵小鲤出神地看日出,一时间竟然忘却身后黑臭的诡异泉水。

分明在灵山山头总能看见日出,却是在这个半山腰看得最真切。

被度化的小鬼们也跟着抬起头,暗无天日过了不知多少年,终于能够触碰到冬日的暖阳。

真好,今日是个晴天。

血腥化为草木芬芳,怨恨化作期待,痛苦和猜忌也溶解开来。

二十余个灵魂碎裂成片,化为星星点点,飘散在空中,安然地无风自动,渐渐远去,在晨曦之中彻底隐匿踪迹。

一眨眼功夫,还没来得及度化的小鬼们消失在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