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莹显然被他这个反应取悦到,意料之内地笑了声,反复观赏着对方难得丰富的情绪,仿佛这一幕是什么世所罕见的典藏品。
可惜了,她才不是悲悯的慈善家,做事向来追求连本带利的回报。谢道莹猝然伸手压在邀请函上,语气十足薄凉,宛如一柄穿透现实的刀,“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彭南生,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伸出一根纤长细瘦的手指挑起彭南生的下颚,细细端详着,而后轻声哄道,“你也不想成为与社会脱节的可怜虫吧,如果现在愿意醒来的话,还来得及。”“我将永远是你的靠山,给予你许直行远不能企及的东西。”
谢道莹走了,带走了桌上所有的文件,只留下两份离婚协议书醒目地摆在眼前。服务员前来收拾打翻的杯子,一切井然有序,好像合理得无事发生过。
彭南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看起来比身旁无机质的玻璃还要透明。他脑中不再有翻飞滚涌的庞杂思绪,很平静,平静地回想起这漫长又虚空至极的三年。
得到与失去,尊严与体面,爱情与恨憾这些在时光长河中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他明白的,他身体里埋着一颗子弹,正精准无误地瞄准心脏,如果不开枪,噩梦永远萦绕,枪响后,要么突破要么消亡。
太阳又西落,彭南生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沉沉,不迷惘也不解脱。
……
而许直行拿到另一份协议书时也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暴怒如雷,他沉静坐在沙发上,躬身面对那个薄薄的纸张,好像是能够预料到的但有些突然。
突然到还没来得及再和对方认真谈上几句,他有很多事都没问清呢比如“许愿想你了怎么办?”比如“是不是我这三年来真的做得很糟糕?”比如“是不是一直怪我让你丢掉了工作?”比如“是不是后悔当年在画室里答应了我?”
许直行茫然地抬头又低头,他想他确实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他不适宜存在于任何人身边,早该从他父母遗弃他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的。
像彭南生那般月亮一样的人,他实在不应该奢求对等与爱。负隅顽抗的结果没有两败俱伤,只是把对方磋磨到破损然后扯下泥潭而已。
一滴透亮的水珠砸到纸上洇开了朦胧的黑墨,许直行右手剧烈颤抖着,不得不用左手压制住才有握笔的能力。
因为没有了熟悉的信息素安抚,许愿比平常提前一个小时醒来,目光四处打探都没能找到彭南生的身影,她在床上懵懵地坐了一会,自己跌跌撞撞爬下来,赤脚跑到客厅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