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就是失态了,就那样怔愣着失焦地盯着一个方向,脸色惨白,目光痛苦又复杂,端着酒杯的手痉挛般微微颤抖,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个人。
本该接着说漂亮话的二代们饶有兴致地盯着难得失态的方羡,暗自期待出现他们喜闻乐见的当场悔婚的局面。连童一瑶也看热闹一般瞧着方羡,想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举动。
周茉却躲开了方羡的视线,坦荡地朝童一瑶举杯,仿佛她和女方更加熟悉似的,脸上表情很淡:“订婚快乐。”
一直密切关注周茉举动的郭彦今也跟着举杯,视线这才转到前女友身上,脸上的笑容格外真挚:“百年好合。”
郭彦今这句话祝福是发自内心的,他不希望再在周茉的身边看见方羡的身影。
“谢谢。”童一瑶大方一笑,端着杯子也没多余的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方羡身上,等待一条豪门丑闻头条,又或是延续一场平淡的婚宴。
方羡死死地盯着周茉脸上刺眼的笑容,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处都是玻璃碎掉的声音,仿佛又回到那个她说不那么爱他的分手夜晚。
高朋满座,处处是对新人的欢呼和祝福。方羡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的,对新娘是谁他并不在意,也并不期待。他像提线木偶一样麻木地演完这出烂俗剧集,一切皆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可在这一刻,他清楚地发现他难以忍受周茉是婚礼嘉宾这件事,他的灵魂在不停地尖叫嘶吼,快要破体而出。
他爱她,无法挣脱世俗,却也无法释怀,所以才会被她的出席彻底击穿。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他可以狼狈,他可以烂掉,却不想被她这样用陌生的眼神来目送他的殉葬。
方羡自然发现了他不断抖动的手,杯子里不断晃动的酒红色液体和铺天盖地的朱红色的婚礼装饰一样令人作呕。这样强烈的视觉没能让他沾上一点喜庆,他只觉得冷,遏制不住打寒战的身体反应,像是身处零下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最后一扇保暖的窗户也被人砸破,呼拉拉地不停漏着风和雪。
恍惚间,方羡终于想起他为什么从一开始见到宴席的布景就感到不适,这样纯净的红色,完全符合他想象中母亲死亡时候的鲜血淋漓。
而他现在何尝不是在这样一片高饱和度的红色里,出卖自己的婚姻,献祭自己的灵魂。
一遍又一遍地去想母亲,方羡终于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换了另一只手端着手上的酒杯,无视依然颤抖的手,唇上扬起训练过无数次的笑容,坚定地举起杯子,继续履行他工具人的使命:“感谢诸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