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阁中,钟离昱问魏伍卒道:“究竟何人弹奏?”
魏伍卒屏风前禀道:“便是陈团学堂里那位邋遢少年道屐。”
话音刚落,就听琴室之中一声清脆声响,一枚白子掉落棋枰之上,震颤不已。
好一会,才听师傅钟离昱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魏伍卒转身出去,猜不透师傅此时心思。
转眼一月过去,三年一度的希声学堂考核评定大会又至。学堂外院中,七位嫡传弟子并排坐于北面,最上首的自然是魏伍卒。在他们后面,排坐着数十位优生。东、西、南三面整齐坐着千余平生和劣生,围合成一个“口”字。中间空出偌大开阔地方,中间教亭中长条矮几上依旧一张古琴,几角一盏油灯。那时常跟随钟离昱身旁的小童,此时立于众位嫡传弟子最下首,朗声道:“劣生洪安上前演奏!”话音刚落,西面一人身穿希声学堂秋色长袍,快步走到教亭中,在古琴旁坐下。只静默片刻,这名叫洪安的人便弹奏起来,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弹了一段曲谱,便即止声。那七名嫡传弟子起笔评判,意见汇集于那名小童手中,由他通报结果。倘若七人争议颇大,便由这小童领着考核者至飞龙阁中试琴,由钟离昱最终裁定其琴艺优劣。
这是往年定下的章程,今年略有不同,便是在学堂外院四周走道中,初次允许外人及弟子家属旁观。许多弟子因此过于紧张,考核时竟然发挥失常,一上午下来,应考数十人,并无一人升入优生,只有两人由劣生升为平生。许多家长亲眼见了这样阵势,自度孩子天赋平平,便陆续有人领了孩子辞学回乡。原定半个月才能结束的考核评定大会,到了第九日上,已近尾声。许虎便是在这一日应考,可惜没能重归劣生序列,只能再做三载扫尘。
到得这日未时,千余弟子仅剩一人待考,却是今年才入希声学堂的一位少年,十四五岁,瘦若枯竹,一副病恹恹模样。就听小童高声叫道:“劣生卫虹上前演奏!”卫虹听报他的名字,起身走到教亭中,在古琴旁缓缓坐下。他并不立即弹奏,却是动手调试起琴弦来。四周其余弟子见了,纷纷都道他疯了,竟然狂妄到去调试老师亲自定音校准的琴弦。便在这时,围观人群中忽然有人道好,这等庄重肃静场合,竟然有人出声干扰考场,实在不礼貌。七位嫡传弟子却是静坐不动,生怕起身阻止反而乱了下面这位劣生的心绪。片刻宁定之后,这叫卫虹的便弹了起来。原本众人皆以为他这样狂妄,定有甚么高明之处,岂料闻他琴声,晦涩不开,闷而不散,仿佛水底之音,洞中虫吟。再看他指法,左手多以揉、按、抹配合,节奏十分滞缓,众弟子见了都不禁摇头,心中讥笑道:“方才看他大胆狂妄,哪知到了场上却是个脓包!”就在这时,围观人群中又有人道“妙”,听声音正是先前叫好那人。幸在这名叫卫虹的弟子一段曲子已弹毕,七位嫡传弟子着笔评判。五位写了“平生”,另外两位则写了“优生”,大师兄魏伍卒便是写“优生”其中之一。那五位写了“平生”的,见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写了“优生”,不敢就此断定自己评判得当,便请小童引卫虹领去飞龙阁中试琴。魏伍卒不等结果出来,起身走向人群。
一会,小童引着卫虹出来。众人都好奇卫虹评判结果,就听小童大声通报道:“卫虹,优生!”众弟子登时一片哗然,不明白老师为何给出这样结果。许多家长亦是略显不满,一时场面哄闹。紧挨魏伍卒排坐的一人站起身来,面容清秀雅俊,身穿青衣,却是二师兄尹正。只见他上前数步,高声道:“各位学弟、父老乡亲,师傅之所以裁定卫虹为‘优生’,原因有二。”四周闻听此言立即肃静,看他作何解释。只听他道:“教亭中那一张古琴,确实是经由师傅亲自校音,自然毫无差错。只是希声学堂本次考核评定大会,人数千余,到前日琴音已然失准,然而学弟们皆以为琴音乃老师亲调,必然无错,是以皆不察其音色失准。唯有卫虹发现之,此其一。卫虹所奏琴曲,乃一极古曲谱,古人鼓琴,重意境轻技法,是以你们皆闻其晦涩,却不知其正合曲谱苍茫古水之意,此其二。是以师傅裁定其为‘优生’。”众人听罢,恍然大悟,其中又有悔恨发现古琴音色失准而未敢调试者,跌足兴叹。
小童提气大声道:“本次希声学堂考核评定大会到此结束。今日申时后休学三日,三日后照常复课!”其余六名嫡传弟子和数十名优生陆续起身,外院中顿时一阵喧闹,各人相继散去。人群中,魏伍卒望着一个衣着破烂、醉步蹒跚的糟老头向大门外走去。
飞龙阁中,魏伍卒同其他六位师弟一起跪于蒲团之上,聆听师傅点评。就听屏风后钟离昱道:“这许多年,我应酬渐多,赖有你们几个嫡传弟子帮着代教,才能有希声学堂今日成就。”魏伍卒立即道:“师傅言重。弟子们但有些微成绩,皆是师傅所教。代师授课,也只能还报师傅恩德于万一。”钟离昱道:“好,好,也算我没白教你们几个出来。虽说今年晋升优生的寥寥无几,与为师之懈怠有必然关系。为师如今年已老迈,打算再收一名关门弟子,待教授完毕,便从此飘摇江湖,度个安详晚年。这一间学堂,届时就留于伍卒你来打理。其余六位师弟从旁相扶,务必齐心协力,须要知道‘一根筷子掰易断,十根筷子铁杵坚’的道理。”他这话一出,外面七位嫡传弟子纷纷惊讶出声,齐声叫道:“师傅!”魏伍卒更是大声劝阻道:“师傅尚且矫健,如何生此隐退之心?弟子等都还太年轻,恐怕有负师傅所托!”以头著地,匍伏不起。
钟离昱喟叹一声,道:“好了,我意已决。伍卒,你去把那卫虹给我叫来。”
其他六位嫡传弟子一起看向大师兄魏伍卒,只见魏伍卒缓缓起身,转身走出飞龙阁。尹正喊道:“大师兄!”魏伍卒停下脚步,立定一会,大步朝学堂外院走去。
尹正看向其余五位师弟,轻轻摇头,随后出了飞龙阁。
卫虹正在宿舍中收拾行李,准备搬去北面一间优生宿舍。旁边几位劣生心中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搬去优生宿舍的人便是自己。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大声道:“有人真是好命啊!才来希声学堂不到一年,便碰上考核评定大会,并且居然一次就升为了优生。我们苦心磨练三年,到现在连个平生也还不是。真不知老天爷甚么时候瞎了眼,叫野鸡上了枝头装凤凰!”此人姓梁,名燦,是东面焦原县县令梁知荣的独子,希声学堂里出了名的公子哥,面皮白净,小眼圆睛,可惜天生一对招风耳,再如何穿着样貌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梁燦一说话,旁边便有一人叫做郑屠的,扁塌鼻梁,满脸坑洼,大声附和道:“我看他只不过碰巧罢了!弹出的音色那样干涩,居然也能升为优生,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我看希声学堂早晚关门!”旁边其余数人也纷纷出言讥笑,生怕附和晚了惹这位公子哥不快,得不到他平日散发的金元。
卫虹却是恍若未闻,只顾收拾自己行李。梁燦不由妒火更炽,上前一把推向卫虹道:“你装哑巴是吗?我叫你装!”说着又是一把猛地推去。卫虹本就身体病弱,哪里禁得住梁燦这大力一推,不由往后摔倒,坐跌在地。便在这时,魏伍卒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目中隐露怒气,面色凝重。梁燦一伙见了,登时吓得面色如土,躬立一旁,低头不语。魏伍卒上前单手托起卫虹,卫虹连忙揖礼道:“多谢大师兄相扶!”魏伍卒转头看了一眼梁燦,只见他不敢对视,埋首于胸。“这是怎么回事?”魏伍卒沉声问道。梁燦两腿在裤管中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回话。就听卫虹抢道:“是我先天体弱,不小心摔倒,不碍事!不知大师兄为何来此?”魏伍卒博闻强记,于千余弟子个个辨得清楚,知道梁燦是东面焦原县梁知荣梁县令的儿子,百般恳求师傅才收入门下,若是硬要计较过错,只怕师傅面上为难,也就顺势揭过,说道:“师傅在飞龙阁中找你。”卫虹道:“我这就去。”当即放下手中物事,跟随魏伍卒朝飞龙阁去了。
梁燦见魏伍卒一走,立即一屁股坐跌在地,道:“总算走了!要是被大师兄开除,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再看自己两腿,仍自微微发颤。旁边几人也是嘘了一口气。郑屠道:“乖乖,吓死我了!这卫虹狗屎运真好,大师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摔倒时来!”伸手假意去抹额头上的汗。就有人笑道:“你爹又不会骂你,你却怕甚么?”郑屠道:“我怕的事,你们又怎么会知道?要你们多管闲事!”其余数人都知他故作害怕,巴结梁燦,也就笑笑不提。
卫虹拜入希声学堂将近一年,这是头一次入到学堂内院,初见内院气象,顿觉心境开阔,平如止水。他踏上漆红木桥,转曲间看那碧荷游鱼、古木回廊,心间雅意顿生,灵思泉涌。飞龙阁门口,小童接着卫虹,引到里面琴室中,转身出去。卫虹就见老师坐于一张矮几前,几上一张古琴,色呈紫酱,间杂斑驳青翠,显然非常稀贵。卫虹立即跪伏于地,道:“弟子卫虹,叩见老师!”钟离昱微笑点头,叫他起来,坐于身旁。卫虹却不敢与老师并坐,稍微退后跪坐。钟离昱愈加喜欢,笑着道:“你将日间考核曲谱,再弹一遍我听。”卫虹领命,伸手扣弦,略一沉思,弹奏起来。这一遍,虽与之前所弹同为一曲,却又略有不同,韵律转换间隔更长,音色略带珠圆,和和婉婉,别有新风。一曲弹罢,钟离昱喜笑颜开,道:“很好!为何这次弹奏相较上次,更见自然圆转?”卫虹面朝老师跪倒道:“回禀老师,皆因先前弟子弹曲,心中所想,皆是浩渺沧澜。方才进来内院,才知天下间竟有此等静幽柔美之水,是以弹奏稍显婉转回环。”钟离昱点了点头,额头三横褶皱略微舒展,欢喜道:“你可愿做我关门弟子,承我平生所学?”卫虹惊惶道:“弟子自幼爱琴,若蒙老师不弃,愿做老师关门弟子!”头触于地,拜伏不起。钟离昱道:“好。自今日起,你卫虹便是我钟离昱关门弟子!”
学堂外院中空空荡荡,千余弟子尽皆放学还乡。中间教亭中,一人白衣长身,两撇短须,横眉凝望,正是大弟子魏伍卒。忽然,南面大门被推开,鱼贯走入六个人,却是尹正等六位师弟。来到教亭旁,一位浓眉星眸、鼻翘坚挺、穿着黑衣的男子,跨步上前,转身躺在石阶上,以手枕头道:“好不容易跟着师傅走到今天,师傅却要隐退,明明还硬朗的很!”尹正把纸扇轻轻一合,微笑道:“四师弟只怕是舍不得师傅走吧!”原来这任性潇洒的年轻男子,便是嫡传弟子中排行第四的曲乘风。只听曲乘风半仰起身子道:“想当年,我可是被师傅打得最惨的那个,我才没有舍不得!”随即躺下,望着顶上大梁,若有所思。尹正微笑道:“那是你最调皮,师傅不打你打谁?”旁边一位年纪最轻的白面男子道:“四师兄那时经常偷偷跑进师傅房中,故意将师傅的古琴音色调乱,却赖到我头上,害得我一起受罚呢!”曲乘风道:“谁叫你最傻,你要像尹师兄那样机智多谋,我哪里还敢赖在你七师弟头上?”这七师弟名叫佟乔伟,性格柔弱,为人老实巴交,只听他道:“你是说我被师傅罚怪我自己了?”尹正一旁微笑摇头。五师弟薛聪道:“大师兄,如今怎么办?”魏伍卒看了看他,知道五师弟样貌虽粗犷,为人却最耿直中正,说道:“师傅既然心意已决,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将师傅这点心血为继下去,发扬光大。趁着师傅还在,大家尽快学会管理学堂各样事务。”转头对尹正道:“二师弟最为精明,便由你来掌管学堂金元收支。”又转向其他师弟,接着道:“三师弟专管食堂,整饬伙食酒宴;四师弟闲散惯了,便由你负责驱逐来学堂惹事生非之人;五师弟为人认真,便掌管杂物进购;六师弟带着七师弟,管理学生规章制度、招收退学等。”六位师弟听大师兄安排,井然有序,又随各人性格喜好,无不心中敬佩。就听魏伍卒道:“诸样事情,有赖师弟们多担待了。至于朝廷上下打点应酬,学堂各事务间调停运转,便由我一人担当。”六位师弟齐声称是。
希声学堂内院湖池中,共有四座雅筑,在东北角处,有一座八角琉璃宝塔,唤作“藏经塔”,里面堆放许多古谱典籍。塔有三层,其中最下面一层设有矮几,可供弹琴。自钟离昱收了卫虹做关门弟子,便移居此处,日夜授琴,孜孜不倦。魏伍卒担忧师傅身体,劝师傅昼教夜息,钟离昱非但不听,更叫众嫡传弟子一月内不许来打扰。魏伍卒只得命小童加倍用心师傅饭饮,细致伺候。
三日后,希声学堂重又开课,魏伍卒因琐事缠身,便叫二师弟尹正代为授课。众人皆知大弟子魏伍卒琴技骇人,却从未听说二弟子尹正琴技如何,更加尹正授课时少弹多语,且说的又都是课本上耳熟能详之常理,故众弟子多不喜他授课。
这一日,尹正又拿着书本,在那教亭中烛光下来回踱步,照读一段课文。下面就有弟子捣乱,做各样小动作嘲笑尹正,甚至更有打盹瞌睡者。尹正在教亭中,居高临下,虽眼观书本,于那下面情况亦是了然于胸,只是故作视而不见,朗朗而读。
忽然,咿呀一声,学堂外院大门被推开,一人站于门口道:“卫虹在哪里?我要找他比琴,快叫他出来!”
尹正将课本放置于长条矮几上,缓步走下教亭,来到那人跟前,上下打量。只见这人头上扎一根冲天独辫,穿着寒酸,身子精瘦,光着脚丫,身后背负一张琴,麻布包裹,琴尾露外,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古怪少年。
众弟子立即精神抖擞起来,便连那打盹瞌睡的也突然清醒,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来希声学堂挑战琴技,纷纷过来围观。
尹正笑问道:“你找卫虹么?很不凑巧,他现在正在随师傅闭门修习琴技,恐怕不能与你比试!”
独辫少年双手叉腰,撇头斜仰道:“什么名门大派,个个都只会高挂免战牌,生怕输了丢了脸面!”
尹正微笑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或许我能满足你的求战之心!”
独辫少年立即放下叉腰的两手,眼望尹正道:“真的吗?”
尹正故作一本正经道:“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希声学堂的名声,岂能随便说说,自然当真!”
独辫少年追问道:“甚么条件?”
尹正假作认真思考,道:“你若赢了,我们希声学堂嫡传弟子日后凡是见你,必口称‘师傅’;若是你输了……便入籍希声学堂。不行,这样似乎太便宜你了,我再想想!”
独辫少年急道:“我若输了,随便你们处置就是。快叫他出来跟我比试!”
尹正微笑摇头道:“我说过让你今日满足,可并未说过是你与他比。”
独辫少年一脸不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们只是找借口逃避,这场较技不比也罢!”转身就走。
尹正不疾不徐道:“如果我说是让你与师傅的嫡传弟子比呢?”
独辫少年猛地快步奔回,大声道:“你说钟离昱老师的嫡传弟子么?”
尹正点头笑道:“你甚么时候成了我们希声学堂的弟子?”
独辫少年撇头道:“他……他比我老,叫声老师又怎么了?再说外面大家不也都这么叫么。”
尹正道:“钟离昱老师的嫡传弟子,最年轻的也比你大了十多岁。要叫你与他比试,确实为难。我看这样吧,他单手抚琴,与你较技,你若心中有一点不服,便算我们输,如何?”
众弟子大感诧异,如此评判输赢,岂不等同将胜利拱手让人?心中皆猜不透这位二师兄怎样心思。
独辫少年道:“好!我若输了,自必干脆认输,绝不会像你们这些名门大派一样为了脸面死不认账!”
尹正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你随我来!”
尹正命众弟子将外院中间依照考核评定大会模样,腾出敞阔地方,让独辫少年坐于中间,而后转身朝学堂内院走去。
内院湖池中,紧挨着飞龙阁的一座七层建筑,灰色瓦面,淳朴自然。这里叫做“七贤宝斋”,是七位嫡传弟子休息抚琴的地方。每位弟子占据一层,大师兄魏伍卒住最上层,其余师弟依次往下。寻常无事,各位师兄弟便宅于各自房间内。
尹正进了七贤宝斋,走到底层房间门前,扣响两声,道:“佟师弟!”
须臾,房门打开,七师弟佟乔伟道:“二师兄,找我有事么?”
尹正一脸坏笑道:“我来请你办一件事,若是办得好,恐怕我们希声学堂又要多一个像大师兄那样的天才!”
佟乔伟看着二师兄,一脸不信道:“当真?”
尹正大大方方朝他房间内圆桌旁一张四脚独凳上撩衫一坐,笑道:“七师弟,每次你被四师兄拖下水,都是我二师兄替你出面求情,难道你还信不过二师兄么?”
佟乔伟连忙摆手道:“没……没有!我不是信不过二师兄,只是……”伸手去摸脑袋。
尹正摇头道:“教你多少回了,要想人人敬畏,须要行止端庄。你这样挠头,是头上长了虱子么?”
佟乔伟立即揖道:“多谢二师兄教诲,我也是从小习惯了……不知二师兄要我做甚么?”心中回想从前帮助二师兄,虽然每次都是做好事,可好几次自己都出了丑。
尹正叫他过来,附耳述说。佟乔伟听完,道:“啊?叫我跟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较技,这……”果然被他猜中,二师兄又叫他干这样一件离谱差事。
尹正正襟道:“难道你就不想师傅高兴么?我们希声学堂多了这样一个大有前途的少年,不是很好么?我们师兄弟中,唯有七师弟最为年轻,技艺又十分了得,二师兄不来找你却要找谁?”
佟乔伟诉苦无门,只好默默领受二师兄这份厚爱,谁叫平时对他最为照顾的也是这位二师兄呢?
佟乔伟随二师兄来到学堂外院,只见四周千余弟子翘首以待,要看这难得一见的奇怪较技。场地中间,独辫少年独坐希声学堂千余弟子当中,并无一丝胆怯畏惧,埋头调试琴弦,定音校准,连佟乔伟来到他跟前也是浑然不知。尹正扭头朝佟乔伟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你瞧,是棵好苗吧?”
尹正伸手在独辫少年肩头轻轻一拍,笑道:“同你比试的人来了!这位是我的师弟佟乔伟,钟离昱老师嫡传弟子,排行第七,绰号“燕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