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周(十一)

先不说在仅剩的四天时间里,查理曼方面可以疏散多少人员和物资,靠疏散出去的这些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积累起反攻回来的实力。假如罗兰认为民主共和就是对抗神权独裁的万灵丹,那么李林可以对此断然否定。

在李林看来,民主共和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指望所有人都能理性客观的看待问题,并且所有人都能公正无私,提出意见和建议?如果真有这种社会,世界早就成了和平的乌托邦了。哪还需要国王、皇帝、神意代行者和神明。就算是最早提出民主共和概念的雅典城邦,不也同样经过民主程序毒死了坚守民主共和核心价值的伟大哲学家苏格拉底么?而到了近代,民主国家更是弊病丛生,从选出川皇的皿煮灯塔,直接用内乱内战来诠释皿煮的乌克兰……林林总总,简直数不胜数。

与其说是民主打败了独裁,倒不如说是那些被打败的独裁政体病入膏肓,不可救药还差不多。

亚尔夫海姆——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和那些被送入历史故纸堆的败犬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着一个不死不灭、永不犯错的神意代行者在,有一群平均寿命300年以上的国民在。罗兰所建立的民主共和政体要等多长时间才能等到帝国日渐衰弱,给他们可乘之机呢?五百年吗?一千年吗?两千年吗?这个政体能存在那么久吗?能够存在超过300年以上吗?全体国民能够一直遵守建国时的美好理想,整个国家能不堕落至选举民粹和愚民政治的下坡路吗?能够不被堕落的政客和国民带向无底深渊吗?

当然不可能。

只要是人类建立的政体,必定无法逃脱“兴起——极盛——衰落”的循环,只要没有如李林那样脱离常规束缚的超常支配者,他们就终究会在李林的最强盟友“时间”面前败下阵来。

“否定民主共和最好的办法不是用武力去消灭它,而是促成其堕落,同时保持自己的国家处于相对正常稳定的状态,通过弹劾其种种不作为、堕落腐败来主张自身的正当性。因此竖立一个反面教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来解决。通知海军、空军和情报机构,对所有经阿尔比昂前往南方殖民地的难民船只需监视即可,不得主动发动攻击。”

“一切遵循您的意志。”

“说到罗兰,他们有什么动作吗?”

“正在全力向阿尔比昂方向输送难民,布列塔尼亚、上下诺曼底、布洛涅、加莱、佛兰德斯全都出现了大批查理曼难民。我认为他可能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降低风险。”

“没关系,让他折腾去吧。”

看看休息时间差不多了,李林重新起身,尼德霍格为他打开休息室的门。

——诺曼底?加莱?佛兰德斯?布雷斯特?恐怕这些都是烟雾弹。

——搞出声势浩大的真正目的,是遮掩真正重要的船队吧。

——如此说来,核心船队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某个不起眼的港口,而且距离阿尔比昂本土相当近。

——缩小筛选合适目标,符合条件的城市有一个。

——敦刻尔克。

琴键发出敲击白银一般清澈流畅的声音,优雅低沉、略带哀伤的旋律从定制三角钢琴从传出,在房间内不断回旋、荡漾。

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弗朗兹李斯特所做的著名钢琴曲,被公认为最难演奏的钢琴曲之一,几乎成为评判一位钢琴演奏家的标准(李斯特的曲子都是公认的难)。成为许多人童年回忆之一的著名动画片《猫和老鼠》正是以这首曲子作为《猫的协奏曲》中汤姆猫演奏的曲目,一举获得1946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短篇奖。

作为一项社交必备技能,独裁官精通所有乐器的演奏方法,演奏水平更是直逼名留青史的音乐巨匠们。比如他现在弹奏的就不是李斯特的原版,而是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改编后的版本,比原版更加华丽,更富激情,难度也进一步提升了。

旋律从庄严转为奔放、活泼。八度大跳、轮指——手指不是在敲击琴键,而是在琴键上奔跑、跳舞、飞翔。洋溢着激情的音符在空气中颤动,就连空气也在乐声中变得炽热,最终随着一声高音,一切归于平静。

掌声响起,尽管现场只有寥寥数十名听众,掌声依旧热烈。放送终端前聆听独裁官演奏的各国人民在家中、在路旁、在广场上疯狂的鼓掌,不少女性留着热泪晕倒在地,引发了一系列混乱。但这并不影响其他听众沉醉在狂想曲的余韵之中,并且更加期待下一首曲子。

乘着休息时间,媒体工作者们正忙不迭地调试音像播送设备,官邸工作人员或是搭把手,或是忙着供应饮料和小点心。现场一片忙乱,唯有少数几位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

“完美的演奏,阁下。”

尼德霍格递上擦手巾,一脸的陶醉。

“相信全体国民都会为您疯狂。外国听众也会改变‘精灵们只有在技术上有所建树,在艺术层面上不过是一群追求傻大粗的农民’的刻板印象。”

“想要改变先入为主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的,给一个人或一群人贴上标签只要几秒钟,想要撕下来却要耗费几十年甚至更久。特别是涉及种族主义和意识形态的背景时,人们会格外坚持旧有印象和偏见。”

仔细擦拭着双手,连指尖都擦的干干净净后,李林将手巾递回给尼德霍格。

“或许这不能改变现实,对他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帮助,但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的心理健康,确保他们的自尊心不再受到伤害。”

“确实如此。”

一丝冷笑爬上了尼德霍格的嘴角。

某些情报明朗化之后,诸国面对亚尔夫海姆的态度立即变得尴尬起来。

原本的合作伙伴突然变成了顶头上司——或许国际社会和职场不能类比,但诸国面临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原本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是靠自己接济的小伙伴突然爬到了老大哥们的头上,面对这种情况,心态再好的人也会产生情绪,更何况诸国从来都算不上心态好的那一帮。

从史塔西发回来的记录来看,各国高层的反应与其说是在发火,用“发飙”来形容更正确些。也不知道最近有多少高档瓷器和文具粉身碎骨,至于各种骂人脏话……有些连史塔西的语言专家都翻译不出来,天知道那些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大人物是从哪里学到那么多粗鄙下流之语的。

发火归发火,诸国高层总算还没失去理智,依旧保持着和亚尔夫海姆的外交关系,各位使节们也维持着一贯的仪态和风度。唯一的变化是原本就貌合神离的关系变得更加虚伪,诸国对亚尔夫海姆的警戒和恐惧心更加提升了几个档次,私底下的小动作更是不断。

除了和查理曼各种私下接触沟通,诸国内部的舆论氛围也在悄然改变,其中之一就是关于精灵文化的段子开始在大街小巷里流传起来。比如精灵的所谓艺术概念就是“大就是美、多就是好”,除了各种方方正正的大楼或者古代吉尔曼尼亚风格的建筑,精灵完全没有一点审美情趣和独创性……总之就是用这种方式强调“精灵们不过是一群暴发户”、“人类比精灵更具有创造力”、“诸国的软实力更强”,通过这种方式来维护自尊心。

他们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而且他们也没说错,经历了一千年文化空白期的精灵在艺术方面确实有许多可供人吐槽的地方——比如那个自带降雨系统的评议会大楼,比如那个放大三倍的凯旋门,比如那一堆鬼畜般的大型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