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爷说了一声不敢,急忙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在沈琛的示意下虚虚的坐在了旁边下手的椅子上,斟酌了一会儿便道:“侯爷,我这回来,是有事想跟您说”
沈琛仿佛早有所料,微笑着目视着他,等他说话。
刘老太爷知道沈琛的意思,并不敢卖关子,也不敢耽误,径直道:“必平他是我们刘家的人”
他想了想,看着沈琛,试探着说道:“我们知道侯爷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必平他”
投石问路来了,沈琛心知肚明,却也并不戳破,只是淡淡的道:“总督大人多年劳苦功高,想必渐渐的,就忘记当年的初心了。”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一点儿方向也没给指明,显然是在敷衍搪塞,并没有指点他们的意思。
刘老爷心里有些焦急,扯了扯刘老太爷的袖子。
他们原本想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露出底牌的。
毕竟,他们到底是刘家的人,要是太轻易投靠了沈琛,出卖了刘必平,到时候未必能换来好的结果和足够的利益。
可是现在,看沈琛这副模样,他们就知道这真的是个实在太精明不过的,他们在沈琛这里,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顿了顿,再深思熟虑无数回之后,刘老太爷终于又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请求沈琛:“小老儿有话要告诉钦差,请钦差大人屏退左右。”
老狐狸终于上钩了,沈琛也知道时候差不都了,轻声道:“您起来说话吧,这里头都是我的心腹,您说的话,出的您口,入我们的耳,绝不至于外传,您不必在意。”
沈琛都这么说了,刘老太爷也知道多说无益,被刘老爷扶了起来,就干脆利落的道:“我们知道侯爷跟必平之间素有嫌隙,也知道凭侯爷的手段,必平是翻身无望了。只是,我们刘家族中上下,人数庞大,数以千计,却不能陪着刘必平一个个的全部都折进去。因此我们想跟钦差谈个交易,商量商量这件事。”
闵地宗族势力庞大,一家一族都是荣辱一体,也正因为如此,要是动他们,就等于动了一群庞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也是刘必平之前一直被朝廷忌讳,被巡按为难,最后却还是没被谁奈何的原因。
刘老太爷话音刚落,刘老爷便也跟着看着沈琛,观看沈琛的脸色。
变天了。
原本台风过后才晴朗了几天的天气又变了,从晚上开始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原本雨势还不大,等到后半夜时,雨势却又加重了,而且电闪雷鸣,一阵阵雷声轰的人心里发慌,无法入睡。
这一晚原本也没有多少人能睡的,沈琛领着大批人马围府,总督势弱,并不能当场便与之抗衡,总督府已经落入沈琛手里。
这一场争斗,沈琛出人意料,发动雷霆一击,做的隐秘又干脆,让榕城震动。
大雨不休,第二天早上起来,总督府内外发生的械斗痕迹已经被冲刷的半点不剩,昨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两方角力,竟像是完全没发生过。
刘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下了轿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总督府,眼光里有一瞬间的不甘。
这座总督府,是多少年来刘家荣耀的证明,是刘家横行榕城和福建的资本,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属于他们了。
他不怪沈琛。
争权夺利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凭本事吃饭,谁有本事压得住对方,谁赢了,就是正理。刘必平同样计谋百出,不择手段,可是刘必平到底是输了。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这是他跟这个向来得意的侄子不同的地方,他老了,年轻人才不知屈服,一门心思的硬碰硬,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南墙,也非得撞了才知道回头。
老人却知道性命金贵,却知道身后背着的包袱和身上背着的负累。
哪里能那么任性不顾一切呢?身后可还有数以千计的族人呢,难道这些人通通都不要性命了吗?
刘必平也就是死在这里。
自己族中的人尚且不知道把握。
想到这里,刘老太爷目光愈发深沉,又暗暗心惊------沈琛早就算计好了,刘必平到现在,竟连能站出来的族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