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什么呢?莫海右继续观察,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却发现在裤腿和泥土之间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也是深色的,很难分辨,莫海右将那东西摸出来,却发现是谢云蒙留下的警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警徽留下?”
莫海右站起身来,灰色脑细胞全力思考着,他把警徽反过来,后面卡着一张小纸条,翻开纸条之后,一个‘恽’字印入眼帘。
法医被震惊到了,不过他很快将纸条和警徽藏了起来,表面看上去,他还是在验尸,但心思确实已经不在尸体上了,谢云蒙这样做的目的要避开谁?是警员吗?不可能,警员看到也不会多猜。
“嗯…目前来说没有了,到了别墅区再看吧,我估计今晚我们都不用睡觉了。”谢云蒙看着窗外的天色,回答恽夜遥。
也许是累了,刑警故作镇定的样子没有引起演员怀疑,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说:“希望父亲和母亲都平安。”
“你不要胡思乱想,伯父伯母与案子完全没有关系,不有有事的。”
“可我总也不安心,心里慌得不得了,真讨厌。”
“那等案子结束我带你去远游吧,正好我也许久没有休假了。”
“嗯……”
没有太多的对话,刑警和演员沉默下来,出租车里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这让恽夜遥很不舒服。
几分钟之后,他突然说:“还记得梁泳心的习惯吗?”
“什么?”
“就是罗雀屋里的梁泳心,他很讨厌汽油味,我觉得我现在和他越来越接近了。”
“小遥,你和他不一样,再瞎想我可真生气了。”
“好了啦,我开玩笑的,总行了吧!”
恽夜遥没好气的说完,把双手抱在胸前,兀自闭目养神。
园景别墅区就在不远处了,那个家自从和谢云蒙在一起之后,恽夜遥就没有真正回去过,现在,他再一次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父亲恽峄城,就连近在眼前的家也害怕看见。
‘小左,你要能回家该有多好,我盼了那么多年,可你和父亲为什么都那么倔强呢?’心里想着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恽夜遥只剩下叹息。
——
出租车路过了一小片住宅区,这里边上有一家大超市,从恽夜遥他们的角度看过去,住宅区的一半都被超市挡住了。
谢云蒙顺口问:“小遥,那是什么小区。”
“叫园景苑,是很老的小区,我记得小时候,超市和别墅区还没有建造之前,园景苑就存在了,现在应该是租住着很多打工者。”
“哦。”
“两位,到目的地了。”司机这个时候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他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看着谢云蒙。
刑警伸手付过车钱之后,拉着恽夜遥走下了出租车。
“小遥,先去你家还是凶杀现场?”
“先去现场吧。”恽夜遥没有思考,直接回答爱人。到了家门口,他心中的恐惧一下子扩大开来,让他没法选择回家这个答案。
两个人前脚走进别墅区,后面园景苑里面就闪出了一个男人,望着恽夜遥和谢云蒙离开的方向。
看着自己疼了半辈子的继子,眼中满是伤痛,恽夫人忍不住责备恽峄城说:“你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小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非要吵架吗?!”
“好,好,连你也来指责我,那你们就都给我离开,一个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恽峄城绕过妻子,气哼哼消失在别墅院子里,恽夫人也顾不得他,一把拉过恽夜遥,然后招手让谢云蒙也一起过去,对他们俩说:“不要跟那个老头子计较,越老越糊涂了,你们有什么事赶紧去办吧,老头子交给我就行了,不用担心。”
“妈妈,辛苦你了。”恽夜遥平复一点情绪,对继母说。
边上的谢云蒙也说了句:“谢谢,伯母。”
“好了,快走吧,没事了我会打电话的。”
恽夫人说完,目送两个人离开,正想要回楼上劝慰恽峄城,后面却突然之间又传来谢云蒙的招呼声。
“伯母。”
不知什么时候,谢云蒙回转过来,身边却没有恽夜遥,恽夫人好奇的问:“小遥呢?”
“小遥在那边拐弯处等我,我说想要回来跟你道个歉。”
“啊,不用的。”恽夫人以为他真的是来道歉,赶紧回答。
谢云蒙说:“夫人,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情?”
“今天早上九点之前,是不是有一个警察进入你们家了?他应该穿着交警的制服。”
“警察吗?没有啊,早上我一直在家里打扫卫生,没有任何人到访。”
“哦,我知道了,那么恽先生早上在家吗?”
“老公啊!他也在家,是九点之后出门的。”恽夫人回答完,才意识到谢云蒙似乎话里有话,她反问:“谢警官,你不会是怀疑我们和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吧?”
“不是,伯母,你不要误会,今早九点之前我来过这里,本来想和恽先生好好谈一谈小遥的事情,可走错了,没有找到你们家,后来我看见一栋房子里出来跑出来一个交警模样的人,很好奇就跟上了他,发现他在这一带消失,但我不确定是进入了哪栋房子,所以才回来问一声。”
“原来是这样,我等一下到隔壁去帮你问一问。”
“不用麻烦,伯母,我先走了,谢谢你。”
再次目送远去的背影,恽夫人轻叹一声,向别墅里面回进去,恽峄城那里还是个‘定时炸弹’,她也没有信心能让老公冷静下来,只能先打发走两个孩子再说。
这个声音事实上来自男人自己,因为他模糊的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无法实实在在做出推断。
这个地下室里的状况总觉得和女人对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匹配,男人不想拿生命冒险,所以偷偷退回走廊里,准备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不停过去,可小门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下来,正在男人疑惑之间,他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素白的手,在手指之间,隐约可看到一丝细线正在靠近男人咽喉……
不久之后,地下室里传出一声闷哼,随即一个人重重倒在地上,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修剪整齐的头发,是在被害者不动或者没法动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如果说是被害人主动让对方剪的,那就证明他们是熟识的人,也就是说……被害人一定是皮卡车司机的朋友,对不对?而事后二次清理现场的人就是皮卡车司机。”
“正确!”恽夜遥立刻发出如同赞叹一样的表扬声,对莫海右说:“小左,小恒真的很适合当你的助手呢。”
“不要胡说八道,专心破案。”莫海右一秒变脸,低声呵斥恽夜遥。
颜慕恒对恽夜遥说:“小遥,刚才你说还不确定帮助凶手清理现场的人是包庇者还是出卖者,其实是想要让我来思考答案吧?他对凶手来说,既不是包庇者,也不是出卖者,而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人。”
“嗯,而且这个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现在付岩警官正在审问他们,不过……付警官好像不认可我的推理,这一点只能靠小左去证明,因为现场还存在着很多疑问,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莫海右说:“等一会儿我去见一见你们抓到的嫌疑人,听听付警官是怎么判断的,目前尸体上的线索能起到一定证明作用。其他的证据要进一步调查才行。”
三个人的对话到此为止,过来的警员也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恽夜遥这时才听到谢云蒙发现第三起凶杀案的状况,他自认不放心谢云蒙一个人呆在那里,立刻前往长青路与白塔路之间的胡同。
与此同时,守在警局里的付军也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得知沉木严已经死亡,付军立刻向所在派出所的上级汇报,请求与弟弟一起参与凶杀案的调查。
——
园景别墅区附近某一栋房子里面
长相还算英俊的男人问坐在桌子对面的黑影:“我说,你真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差不多吧,没别的办法,那小子一定会出头的。”低沉的声音回答。
“可是我总觉得很危险,那三个人破了很多案子,我们很快就会被看穿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恐惧,他正在想着以前熟识的人,现在脑海中的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已经和过去大相径庭了。正是这样,他才会害怕。
黑影再次宽慰他:“你不用着急,就算他们看穿些什么,也都是那小子做的手脚,我和小冰合计好了,机场那件事足以带歪刑警的调查步骤,何况他根本放不下小冰。”
谢云蒙说话酸溜溜的,脚步也加快了,恽夜遥知道刑警不待见莫海右跟在他身边,不过还是说:“小蒙,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左不会主动为了我们的事情来的,而且这一次他身边还跟了颜慕恒当他的助手。”
“是颜慕恒啊!那小子还没放弃吗?”谢云蒙问。
“没有,他追小左追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我不也一直没放弃才有今天的吗?”恽夜遥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墙壁前面。
谢云蒙让恽夜遥趴在他背上抓紧了,自己抓住墙壁上的缺口,朝上爬去,背着一个人,影响还是挺大的,谢云蒙的速度明显不能和刚才比了,而且恽夜遥也不是娇小的女孩子。
爬上屋顶之后,谢云蒙把恽夜遥放下去,说:“跳。”
“不行,太高了。”
“软脚虾,快跳,没事的,下面是泥土地。”谢云蒙作势要放手,吓得恽夜遥拼命抱住他的胳膊,刑警先生也是对自己这个胆量和智慧成反比的爱人头大。
好不容易把人送下去之后,谢云蒙自己直接跳了下去,其实墙头并不算太高,刑警先生落地之后,拉起坐在地上哼哼的恽夜遥,帮他拍掉身上的泥土说:“等案子结束,非带你去好好练练胆子不可,你连小小都不如。”
“小小是谁啊!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人,我怎么可能跟她比?而且你们受过专业训练,我又没训练过!”恽夜遥很不甘心的反驳,但谢云蒙却没有再理他,兀自走向老妇人尸体的方向。
今天的谢云蒙确实很愤怒,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被如此残忍对待,而且凶手连杀四人,如果真的是一个凶手干的,那这个人无论有什么难言之痛,都应该要受到法律的严惩。
在谢云蒙走向尸体的时候,恽夜遥才定下心来仔细观察这个院子,院子并非全部由泥土地构成,有些地方铺着方砖,整体环境比另一边的院子要整齐得多,一看就是常年有人收拾的样子。
按照方向,长青路是东西向的;白塔路是南北向的,与前往府门大街的主干道平行。两条路呈直角相连,长青小区就在直角的中间部分。
眼前的院子在长青小区后方,现在恽夜遥站立在它的南墙前面,放眼看去,左手(东面)有两间平房,与那种居委会的传达室,或者公园里的单间小茶室差不多。这里边上的绿化带过去曾经是公园,拆迁之后只保留了一部分,所以平房应该是房主买下的公园房子。
“什么?不可能牵涉到他的,我也在凶杀现场看过,并没有任何有关小遥的东西啊?”颜慕恒完全不明白莫海右在说些什么。
而莫海右显然不想现在解释,他说:“以后我在告诉你,我跟你说的问题不要告诉小遥,免得他担心,你先放一放,就当我的临时助手吧。”
“是,小左,我会做好的!”颜慕恒像是新兵起誓一样,对着莫海右站直身体,认真的说。
莫海右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耳边仿佛又回想起‘幽暗森林中的爱情’这句话。微微告诫自己要专心,法医转身回到凶杀现场里面,不再与颜慕恒说话,也没有告诉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但颜慕恒并不在意,他坚定的守在原地等待着,和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那冰雪中铸就的心意,没有一丝一毫减退。
这里的尸体状况非常复杂,很多地方莫海右都需要会警局去做进一步检验,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莫海右就让警车将尸体运回了w市总局,自己也准备回去继续工作,在临走前,他回到了颜慕恒身边。
没有想象中的对话,也没有目光交流,只是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我需要第一重人格的颜慕恒来帮忙,不是那个只关心爱情,处事冷漠,需要暗语才能出现的人。”
听到这句话,颜慕恒身体震了一下,随即他闭上眼睛说:“我明白了。”
自从诡谲屋事件结束之后,颜慕恒其实已经不会再被第二重人格控制,不是他的人格分裂被治愈了,而是他的双重性格融合在了一起,记忆也因为当初的事件恢复了不少。
这次莫海右说要第一重人格的颜慕恒去办事,他自然知道怎么做,可莫海右没有说明要做的具体行动,这让颜慕恒感到有些头大,他看着法医的背影,眼中带着迷惑。
很快,皮卡车现场就被警方鉴识人员封锁了,颜慕恒也不得不回到机场大厅去等候命令,他是一个辅警,又是一个临时工,付岩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跑腿工作分派给他去做。
颜慕恒显得很安静,老老实实的,仿若当年在冰雪山崖之上帮谢云蒙保护着西西,善良又认真的穷小子。
“也许被害者就是被烟碱渗入皮肤之后死亡的,这样表面就看不出中毒迹象了,但烟碱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杀人,也有强大的抗氧化和防腐作用,我曾经听小左说过,生物碱不易挥发,也不容易溶解,如果凶手真的把烟碱提取出来,涂抹在人的身体上,也许可以起到尸体不腐烂的作用。”
“目前来说,烟碱是最容易得到的生物碱了,因为每个人都可以买烟,只要学会如何提取就行。”谢云蒙接着说:“不过,是否真的能给尸体防腐,没有专业人士的答案,我们也不能下定论。”
“要不我现在就给小左打个电话?”
恽夜遥想要掏出手机,不过谢云蒙制止了他说:“莫法医说不定现在就在过来的路上,让他自己到现场来看吧,我们就不要去参与他的判断了。反正凶手到底对尸体做了什么?等他验完尸,我们马上可以知道正确答案。”
“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在这里等吗?”恽夜遥问。
“不,你还没看王海成房间里的状况,还有他的那套工作服,可能对我们破案会有帮助。”
说完,谢云蒙带着恽夜遥走进了院子东面那两间平房的其中一间。
平房里面同恽夜遥刚才判断的一样,非常简陋,除了简单的必需品,什么都没有。谢云蒙靠在门边说:“小遥,这个凶手很有趣,他想尽办法把矛头指向王海成,却又处处留下破绽,那边床上的工作服,叠放整齐,看似干净没有破损,但你拉开来看看。”
恽夜遥走进屋子里唯一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灰色的床单,同色被褥没有叠起来,而是平整的铺在床单上面,看样子这是这家人的习惯,床上放着一套叠好的衣服,一看就是环卫工人专用的工作服,胸口有一点破损,应该是拿掉工作号牌的时候弄上去的。恽夜遥将衣服拿起来,立刻刚才还四四方方的衣服像破布一样,挂在了恽夜遥的双手之间。
“这衣服完全报销了,肩膀和胸部以下被剪刀剪的乱七八糟,能剪成这样的应该是把很锋利的剪刀。我猜测是家里的东西。”
“可以,那你自己小心,有发现立刻打电话汇报,还有,目击证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觉得目击证人还不能摆脱嫌疑,可以让她回家,但必须有警员24小时监控,而且暂时不能让她离开本市。局长您看妥当吗?”
“就这样吧,你是第一次侦办凶杀案,好好干,争取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是,局长。”
离开别墅的时候,小谢没有对任何人说明他要去哪里,也没有开警车,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就出发了,海边离园景别墅区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打的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天黑之前小谢就可以到达海边。
但他去海边要怎样收集证据呢?仅凭与鲜血混合的味道吗?也许酒桶可以成为一条线索,那些打碎的洋酒桶似乎也在暗示一些什么?比如说为什么房主人会把洋酒桶放在二楼客厅里呢?一般这种东西都会放在阁楼或地下室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