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怖怖,她从小就生活在诡谲屋中,但她与舒雪本质上的区别是,她一直在明处,舒雪永远处于暗处。所以在第三个假设中,怖怖是最特殊的一个女孩。在恽夜遥心中,也是最难定义的一个人。
恽夜遥直觉认为,怖怖和舒雪之间的牵绊,要比文曼曼强烈得多。他没有任何根据,只是直觉和观察。
他在脑海中反复思量着第二条日记的内容,单从安泽女儿的年龄上,能够做出的推理似乎有些多了,但是这些假设的可能性,恽夜遥又不能完全否决。
演员先生抬起头来,后脑勺轻轻靠着身后宽大的肩膀,有很多事情藏在心中并不好过,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在思考什么,无法忘却的东西还是会丝丝缕缕在心中扩散开来。集中不了精神的时候,恽夜遥对依靠的向往就更加强烈了。
分析就像是枯燥的前奏,当我们面对它的时候,不耐烦的情绪也许会甚嚣尘上,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没有分析的答案是突兀和不可理解的,就像是魔术师空空如也的手心,他会反复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拿,却在观众完全不注意的情况下,突然变出了很显眼的东西,而观众却不能理解这是怎么来的!
跳跃性的东西必然有平淡而又枯燥的内在辅佐,而平淡无奇的陈述,也必然包含着某些充满激情的答案,所以关键还是在于不同思维下的不同理解和喜好。
安泽的日记说到这里,我们暂时告一段落,后面日记中所表露出来的东西,会跟着之后的情节发展穿插叙述。诡谲屋中的第二个白天,侦探们还没有对每个人做单独询问,原因在于他们手里缺乏让某些人坦诚的拼图块,而恽夜遥的计划正在将这些拼图块组合起来。
但是刚才出入口却突然打开了,黑影看到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似曾相识,这让黑影回忆起很多年以前,他同那个年轻女人共同做的一件事情,一件他们隐瞒至今不敢启齿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是过去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没有认出我来?’黑影模糊的大脑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保护的人会不顾自己的生死,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没有认出他是谁。
喘息声越来越微弱,并不全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因为心逐渐在失去希望,刚才一瞬间,被机关弹回来的小桌子砸到了他,估计肋骨有可能受伤了,黑影觉得移动都变得困难,砸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黑影用唯一能动的右脚去踢刚才突然之间断裂的木头,可是他那点微弱的力量,什么作用都起不到,试了好几次之后,黑影终于放弃了,他索性整个身体都瘫软下去,等待死亡的到来,这里留下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岩石缝隙里的水也救不了他的命。
黑影想,反正自己这一生也总是穷困潦倒,举债度日,还不如死了的好。希望就这样在一个人心中完全消失了,没有人看到他的痛苦,而此刻在不远处的一个女人,也正在因为这份痛苦而煎熬。
唐美雅跟着谢云蒙回到了刚才的岩石缝隙前面,她不自觉朝着缝隙的另一边看,身边雅雅则在跟着谢云蒙仔细观察地面。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所能收集到的证据就更少了。”谢云蒙站直身体说,他双手叉腰,视线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唐美雅正在注意着别的地方。
他问:“唐奶奶,你在看什么?”
“呃,我们是不是要从这边回去跟大家会和?”唐美雅反问道。
“不,我们直接走这边的出入口会更快。”谢云蒙指的是枚小小昨天出入过的地方,虽然没有阶梯,需要带着两个女人攀爬,但是这个出入口直接通到蓝色塔楼密道里,从那里可以直接与枚小小会和,谢云蒙还有件事情要去完成,才能回到恽夜遥身边。
“他是唯一知道您犯罪事实的人,您为了保全自己,对我谎称那个人是于泽,并且在我堵塞出入口,里面的人有可能被闷死的情况下,您还是没有说出实话,唐奶奶,您不觉得这样做对雅雅的伤害很大吗?”
“对不起,对不起,雅雅,我……真的不想再回到过去,太可怕了,对不起雅雅,请你原谅奶奶。”唐美雅向雅雅伸出双手,乞求着谅解,而雅雅则缩到了谢云蒙的身后,奶奶说出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只能选择回避。这让唐美雅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谢云蒙继续说:“唐奶奶,您放心,刚才我在堵塞的时候,已经破坏了墙壁,里面的人不会被闷死的,我们现在回去救他,救出他之后,请您将你们之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还有过去杀死于泽的详情!”
而且那个供桌,除了桌脚下端和横档,还有桌面上的一部分是木头制的之外,其余也都是铁制的,移动造成的摩擦,让供桌两侧外表被磨损了,谢云蒙掰掉其四周碎裂的砖块和水泥,才看清楚木头下面包着的铁块,而且铁块的后方,与墙壁里的铁条紧紧连接在一起。
谢云蒙用力向外拉了拉,铁条可以伸缩,证明是活动的。这回不仔细找机关也没有办法了,墙壁里漏出来的狭窄空间简直就像个笼子,究竟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浇铸铁条,之前到底用来干什么的?谢云蒙一点都猜测不出来。
他回头对唐美雅说:“大家一起动手吧,桌子后面的铁条应该有机关连接,不过,里面卡的太紧了,我拉不出来,看于恰的样子,应该有受过伤,大家赶快找机关。”
“可你的保护,让他走向了死亡!这也能算是保护吗?”恽夜遥依然言语轻缓,却字字戳心。
一刹那之间,颜慕恒仿佛再次听到了那个在梦中忧伤的声音,他脚步踉跄,差点绊到地上的砖瓦摔倒,一手扶上墙壁之后说:“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来自于梦中,而是来自于你的推理?”
恽夜遥立刻接口说:“来自于eternal的行为,我早就应该盯上他了,就在昨晚他销毁食品仓库里的证据之前,可是我的反应太迟钝了,直到凶手对小蒙和小小下手,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关注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小小夜里冒险再去一趟户外,西西和杂货铺老板夫妇,有可能也已经成了冤魂。”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柳桥蒲和单明泽是两个例外,老爷子是别有用心,在刻意掩盖自己的情绪。而单明泽则是因为脸上的伤口肿胀发红,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他用双手覆盖在脸部,下眼皮和整个鼻梁肿得像馒头一样,甚至影响到了他看人的目光,单明泽只能往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王姐和厨娘婆婆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因为光有纱布没有消炎药,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王姐轻轻掰开怖怖紧抱着她的双手,凑近柳桥蒲耳边说:“要不我把刚才的药压成粉给单先生敷在伤口上,这样他应该会接受。”
“没用的,我看他对我们充满了戒备心,不会肯接触药品。”柳桥蒲低声回答,他的视线也在关注着单明泽。
“因为之前听天气预报说,即将有一场暴风雪要来临,我们趁着天气还好的当口,就想要一起去山下采购,最主要的原因是女主人喜欢吃羊肉,而管家先生挑选的羊肉真的是不好,有一次还带了一块发臭的回来,所以我就想要自己下山跟他去看看,告诉他应该怎么挑选食材。”
“当年婆婆你多少岁?”柳桥蒲不紧不慢的问着,好像闲聊一样,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单明泽,边上的单明泽还是用双手捂着脸,嘴里发出轻微的吸气声,让人看了都感觉很痛。
厨娘板着手指计算了一下,回答说:“记不清楚了,大概30多岁,快40岁的样子吧,我的年纪是家里最大的,然后就是管家先生。”
“那另一个女仆呢?她叫什么名字?火灾之后离开了吗?”
不过幸好,文曼曼并没有死亡,她只是打了个瞌睡,被桃慕青一叫,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对。
柳桥蒲正在奇怪厨娘说了那些话,为什么没有听到文曼曼的反驳声,转头看到刚才那一幕,老爷子立刻就警觉起来,他想起了恽夜遥离开之前所说的推断。
‘难道文曼曼也是……’柳桥蒲仔细注意着文曼曼的一举一动,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没有破绽,她昨天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有困顿的理由。
柳桥蒲问:“曼曼,你没事吧?”
“没事……”话语出口的一瞬间,不仅是柳桥蒲,其他人也都惊愕不已。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文曼曼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而且供桌连带的机关也要破坏,要不然的话,里面的人有可能就会利用机关的力量向外推。谢云蒙打算让这里的出入口完全失去用处,逼着躲在里面的人朝主屋方向移动。但是,砖瓦墙壁上根本就没有窗户,填充物又是潮湿的,塞入之后很可能会堵住每一个缝隙,如果小门内部没有其他出入口的话,藏进里面的人可能会因为窒息而死。
但谢云蒙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下的危险性,他示意唐美雅祖孙不要出声,侧耳倾听墙壁内部的声音,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衣服和鞋子摩擦的声音都没有。谢云蒙猜想里面的人大概已经不在了,所以开始照自己的想法执行,他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把岩石假体往狭窄的出入口里面推,几分钟之后,狭小的缺口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出任何缝隙。
“是的,唐奶奶,所以等一下我要带您去见一具尸体,他有可能是餐馆里的厨师,也有可能是这个家里的管家,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具尸体,原本凶手杀死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分辨不清他的真面目,所以凶手在凶杀现场做了一些手脚,想让尸体提前腐烂。”
“幸亏小小和颜慕恒及时发现,凶手才没有得逞,现在,老师用了一些办法,让尸体暂时维持不腐烂的状态,您需要确认,他到底和于泽有没有相似之处,还有,我们希望您可以详细叙述当年您和于泽之间发生的事情,涉及到隐私的话,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但是涉及到犯罪的方面,请您一定知无不言。”
谢云蒙说话的态度很诚恳,唐美雅本身并没有犯罪,她也可以说是一个受害者,不是当年于泽欺骗感情,她绝不会落到终身不嫁的地步,而且这么多年来,唐美雅一直关心照顾孤儿的行为,也让谢云蒙非常敬佩。
单明泽的回答非常干脆,他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逃离警方视线,和西西一起上山。你知道警方在怀疑西西。”枚小小继续说。
“我是为了救西西,因为我爱她,可她却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