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注意到欧拉眼里一闪而逝的情绪，依旧喃喃自语：“是啊，都过去了，只是很多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的时候就明白啦。”

“看着君士坦丁现在又走上了他母亲的道路，老实说，我很悲哀，也许就如同拉普拉斯那个老疯子当年说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欧拉道：“君士坦丁现在已经变得比以前强大了很多，而且找到了他的目标，按理说，您应该高兴才对。”

乔伊叹了口气，雪白的胡须轻轻飘荡，杯中的茶水倒映着他苍老的面容，“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力量可以解决一切，但当我们得到梦寐以求的力量后，才发现得到力量的代价已经远远大于它带来的收获，最强大的人往往也是最不自由的，力量越大，欲望和执念也就越强烈，就越想要打破外界的束缚。”

“千年前，开创世界树议会的那个法师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他失败了，最终陨落于星空之下。”

老乔伊道，“十年前，君士坦丁的母亲也在天界之门出现后逝世，这个世界的法则，本能地排斥太过强大存在的出现，想要抵达星穹彼岸，终究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梦罢了。”

欧拉安静地听完这一席话，摇了摇头，“就算如此，星空依旧值得我们仰望，身为魔法师，哪怕没有能力，但如果连一窥宇宙最终奥秘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和地上的尘埃又有什么分别？”

“很久以前，星空下最强的那个法师也是这么想的，他把宇宙间所有法则的集合比喻为一棵大树，记载了万千世界的知识如同生长在树上的无数片叶子，这就是世界树的由来，魔法师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找到这棵树，或者证明它的存在。”

乔伊出神地说道，“只可惜，上古的诸神灭亡后，便再也没有能指出世界树存在过的证据，一切都只是传说。”

“我年少在破晓之城听到这番故事时也热血澎湃，现在看来，真的挺可笑的。”

乔伊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淡漠地说：“仔细想想，连那些或许见到过世界树真正面目的上古诸神都灭亡了，而自诸神黄昏之后，又是无数个世纪过去了，人类从无到有走到今天，在其他种族衰落后，终于迈入黄金时代的盛世，所以，世界树存不存在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甚至连破晓之城的存在，本身都是不必要的，只是俗世之人徒增了太多的光环罢了。”

“世人只道尘埃微小而无力，殊不知，在这个世界中，或许只有尘埃才是真正自由的罢。”

老法师的口吻显得无比沉重而悲凉。

然而听完这番感伤的论调，欧拉的眼神却依旧清明而坚定，“无论如何，我始终坚信，星空深处才是我们魔法师，乃至所有生灵最终的追求。”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么？”老法师想起很多年前听到过的这句名言，哑然失笑，“管它呢，反正对快要死的我来说都无所谓，剩下的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们这群年轻人来折腾好了。”

一阵风吹过，魔法塔外的茵梦湖畔，无数叶子离开枝头，飞舞到空中，飘过塔楼窗前。

乔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清晨时分难得的安谧时光，风中传来的鲜活生气让他回忆起了那无忧无虑的曾经。

欧拉望着窗外远方初升的朝阳，若有所思。“乔伊大师，你听到了风中的声音了吗？”

乔伊缓缓睁眼，大惑不解，“听到了什么声音？”

“预示着新时代到来的声音，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

欧拉的声音变得比往日的任何一刻都要更加轻柔，眼神无比深邃，“我听到了耳畔的风在这样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