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市官营,买卖都是朝廷的,民间的人更关心的是民市,民市每逢一、逢五开市。
小商人十人结保,以证相互之间的身份,在验明身份之后,所携货物可寄存一半或者三分之二于哈密城府库中,有官牙人评定货色等级,自领凭据;剩下货物一、五时间内,交与官牙,官牙兜揽承交,收取牙税。交易双方须由官牙人从中斡旋,不得私下接触。
至于民市交易物品范围——大明除铜铁、盐、硝石、硫磺、粮食之外,其余农产品与手工业品皆不在禁止之列,;另,奔赴榷场做图书生意的人,只能带九经(即《易》《书》《诗》《左传》《礼记》《周礼》《孝经》《论语》《孟子》)与佛道家经典,其他书籍均不得在边境买卖,若有易书籍,每页必经三人以上翻验。
这是十六强硬加上去的,上朝时尤指了农书与山水图志等等,也足以叫下头人拍一通“陛下圣明”的马屁了。
饶是如此,在商人们看来,这不可谓是不宽松了!此条令一出,大大小小的商人都开始打听商税部分又是如何。甚至甘陕等地的富户都有些心动,想着要么派下人结伴去探一探这个哈密榷场如何。
薛家的管事们,早在宝玉回京之后就一天三次地去找自家大爷了,就指着大爷走一走总兵大人的路子,到西域,能得林大人一些便利。
呜呼哀哉,薛家自薛蟠他爹去了之后,老掌柜们还算忠心这一条,也是他家虽然失去家主之位,却没破落的原因之一。反正从前那些掌柜的不知道是真没动手贪墨还是装没动手昧钱,如今大姑娘不在家里了,不三不五时查账了,也都不敢太黑心,无非是因为,大爷得了总兵大人的青眼。当然,宝玉的青眼还有别的作用,譬如薛家原本在京城根基不深,现在除非一些硬茬子,不然地痞流氓的保护费是不用交了。
薛蟠倒是小富即安了,要不是老掌柜灵光一现,以大姑娘在西北那边无依靠为由头,薛蟠是不想去麻烦宝玉表弟的——自己参与了十三香和葡萄酒,这摆明就是宝玉表弟给自己送钱财的,怎么好再去占便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薛蟠觉得自己混混沌沌的脑子慢慢清楚起来了,又有孟氏也是个知进退、有分寸的,平时没少对着薛蟠关门教夫呢!
后来呆霸王小小声同贾琏先商量这事儿,得了贾琏一个白眼:“哟,这还是薛大胆么?放心吧,你尽管点人手出来就是,宝玉说了,到时候叫你家做托儿。”
托儿是什么薛蟠如今已经明白了,听闻宝玉表弟有用得着自家的地方,顿时有底气:“放心,我一定挑能干的去!”
贾琏想说:你家铺子的伙计和你比起来,都是机灵的,你到底要咋挑哦?
等到薛家一水儿壮汉与贾琏身边的隆儿、兴儿带队的人碰头,贾琏才知道,薛大傻子挑的都是体格好,能干架的……
各地的行商大多都结伴往西北赶路,纵然严寒也无惧。
而瓦剌那边,瓦剌王因为到了大霉遇到儿子试图谋反的事儿,开始痛定思痛,打算好好培养大儿子,先给脱欢定下了和硕特部首领的嫡出女儿——就是好颜色的那一位,咳咳,虽然作风有点不羁,不过是个大助力啊!
在大明人手里吃过苦头丢过人,也被大明人救过命的脱欢娶了老婆,被管得死死的,再不能亲近女奴,悲愤之下,想快点似的榷场附近的部落多一些,以便借口巡视去咳咳打野位。
遂脱欢万分积极,收了定钱,赶在冬天的风雪之前,在他扩大了不少面积的草场部落里头,收了好一批羊,又按照大明那边的要求宰杀了,皮毛肉分离给送过去。附近几个小部落的人高兴得不得了——羊血和下水都可以留下来自己吃!谁说草原人顿顿都吃牛羊肉的?这些牲口们都是冬天活命的依仗,是整个部落的财富,再难熬的严冬,也要留下种牛/羊/马和育龄母牲畜,为来年春天的繁衍做准备。
西宁马那边的咸水湖晒盐已经成了,虽然不比海边滩涂晒盐,但是对于西宁马家人来说,也已经是卓有成效了,一担一担的湖盐出来,绝大部分交给朝廷的,另还有从林大人出购得的平价盐引再从官府购盐——听上去西宁马家挺吃亏不是?但这是别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馅饼!更不要提大家心知肚明,西宁马家可适度私下一些晒盐,只要不过分,朝廷并不会追究。(关于此,朝廷中人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后来看过贾总兵日志,又结合当地州府县志,确认了咸水湖也是有限的,才松了口。若不然没这个足够丰厚的饵,西宁马家才不会如此配合!)
等到京城来了人,得了林如海示意的托儿那一厢又雇佣了当地被压迫了二十几年的哈密乡下的老百姓们去边界腌制肉类,给报酬的那种,一开始只有一些从祁连山上下来的那些士兵的家眷敢去,毕竟她们的亲人都在此巡逻。
也是巧了,因为这些军属们大多是女性,极少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后来有胆大的当地百姓也来报名,是个寡妇,三十来岁,大儿子二儿子都没养活,男人前年也没了,就剩下一个小女儿跟着,实在走投无路,见村里人有心动却不敢去的,所幸咬咬牙说自己去给乡亲们探探路,带着五六岁的小女儿去应征,被带着懵里懵懂地检查了指甲、皮肤等等,听得一个大婶说:“挺干净的,留下。”寡妇有点不安,也有点激动。她很顺利就留下了,一整天都用盐巴搓羊腿羊排,虽然是生的,可是看着也叫人眼馋,丁点大的女儿乖巧坐在一旁,看到妈妈盐罐子快空了,抱着空罐子去大婶那里再要。
到了中午,寡妇看到身边的妇女们都停手了,拿毛刷子把手上的盐巴刷下去,还招呼她一起:“新来的,走,吃午饭去。”
午饭?
寡妇可不敢应下。穷人家一天两顿是常态,寡妇自己已经一天只吃一顿很久了。
领头的大婶一拍巴掌:“嘿,看我忘了说,来这里做活,包中饭的……你女儿是没有饭食领的。”大婶特意讲了一句,就怕以后周围来做活的把家里老老小小都带来。
寡妇连连点头:“我晓得,我晓得,有我一份已经是东家仁义了。”实则心里盘算着,不管中饭是什么,从自己嘴里省一点出来,女儿也就饿不着了,来这里做活,真是太好了!
不一会儿,她跟着妇女们一起往香味传来的地方走去,领到了一碗羊肉汤,一个杂面饼子,寡妇端着汤,都不必伸手牵女儿,小女娃娃就耸着鼻子跟着亲娘身后走。
虽然羊肉汤里全是羊肉碎碎,是运送过来的羊肉的边角,但是那可是肉!加上萝卜块炖了汤,撒点姜,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