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靠近夏露,已隐隐有蝉鸣之声。听着噪人。
女官们拿着纱网在草丛中寻觅着。
九公主喜静,每年到这时候从中隐蝉都要被清扫一番。
蒹葭刚从小厨房出来,手中还端了些糕点。
吴裙伸手接过莲子羹来,轻轻搅动着。
她神色淡淡,显然并无兴致。
玉雪面容之上凭添了一丝朦胧冷意。
裴矩在午时被晋王召去了东宫,这太熹宫中便安静了下来。
“二哥是何时回来的?”
终是有些无趣。
小公主放下玉勺问。
她手指轻轻在细绒毯上划过。
这珍奇物什是昨日晋王遣人送来的,说是请了江湖中人特意打造,写于其上之字不会立时消褪,在光下总还有萤萤之色。
“巳时。”
蒹葭指尖微顿,却是抬头看了眼那食欲不振的美人,目光隐有忧色。
吴裙敛了眉目微微撇过头去趴在窗柩之上。
她今日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连桃髻之上的银铃也听着不喜。
窗外已无蝉鸣之声,高瓦宫巷之中静静地。
天色昏沉。
这昏沉倒不似日落无光,反倒是阴云将至。
瞬间便是起了风。
那早前桃树上还未凋落的桃花被瑟瑟吹下。
连宫灯烛火也明暗不定。
“可要关了窗子?”
嬷嬷上前道。
她只着粉色薄衫,此刻突然起风难免要受凉,若是又淋了雨便不妙了。
吴裙微微摇了摇头。
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灯火,突然回过头来示意蒹葭将桃髻之上的银铃给拆了。
这举动倒是有些突兀。
蒹葭迟疑一瞬慢慢上前试探着拆了下来。
却见那小公主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殿内沉香只余半柱,袅袅间稀落燃尽。
听得“轰隆”一声,那灰烬跌落在地上。
风打窗扉,雨滴淅淅沥沥而至。
吴裙微闭着眼,便听女官脚步匆匆。
“公主,高公公到了。”
她跪在地上,雨势凶猛,连衣衫也沾了些水雾缓缓低落。
高育在殿外等候着,生怕过了雨气给那帝王心头至宝。
身后太监稳稳端着托盘,白羽披风甚是显眼。
年长些的宫女已然认出来了。
那是隋帝少年时以命易来的雪鹤所制。
隋朝初立时,那位威赫天下的帝王便是着这身祭受万民跪拜。
小公主弯了弯唇角,将面前热茶递给高育。
她蹲着身子,看着越发娇小。
那粉桃玉髻儿衬着如画面容,叫这沉沉雨夜刹时生出一道光来。
高育始终俯着身子。
他既不敢接那杯茶,也不敢看那柔软天真的眼神。
只是低声道:
“今日又有异士献上奇珍,陛下请公主前去一观。”
他话已落下,殿内却无人敢言。
夜雨凶猛,陛下向来爱护公主,却为何今日……
蒹葭眼神微暗。
那小公主已站起身来。
高育微微摆手,便有女官上前替她系上白鹤披风。
吴裙敛着眉眼看不出神色来。
临出宫门时,蒹葭上前一步却见那小公主轻轻回过头来。
她眼中仍旧带着干净动人的光芒,却似要被着沉郁天色浪涌打翻。
高育轻叹了口气。
惊鹊台上长烛幽幽。
这高台初建之时便多了一层,不过那喜新厌旧的小公主却是从未来过。
危楼百尺,手可摘星。
隋帝斜倚在龙塌之上看着天狼星辰俯卧。
目光微眯。
他少年时亦曾走马观花,觉人生了了,何不纵狂。
可有朝一日真尝到醒掌天下权后,便知这世间权欲之色不过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