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宁年纪尚小,听闻父辈回府正想问萧意安几句话,却被萧意安不动声色捂住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定麟站在人群外,那一刻,心底突然之间浮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老太爷和老爷,现在在何处?”玉氏推开左右相搀扶的两个庶女,上前,垂眸平静问道。
那小厮不敢说,只埋着头呜咽哀哭。
玉氏又低低问了一句,“在哪。”
小厮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跪在地上,声音战栗道:“老太爷、老爷,并着二公子,此刻都已经在侯府门外了……”
玉氏的肩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双手下意识去抓握身边的两个庶女,良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脸色苍白可怕地一字一句吩咐:“去……侯府大门。”
主母的院子离正门有一段距离,众人随行在玉氏身后,一路长龙,却听不见谁敢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就变了。
长街行至一半的时候,秋夜的青州城突然下起微微的小雨,兰陵侯府的长街两旁没有上灯火,视线模糊当中,唯一的感触唯有铺洒在脸上的雨水冰凉。
定麟带着姐妹二人跟在队伍的最后,姐弟双方心下彼此都有预感,想是必定出事了。
穿过长街,行至大门前的庭中,才看见远处有三三两两明灭不定的摇晃灯火,而就在那一瞬间,走在人群最前方的女眷们突然传来一声惊惶的骚动之声。
定麟将萧意宁交到萧意安手中,率先拨开重重的人群往前面走,两旁竟有女眷已经昏死过去,而玉氏站在庭堂的正中央,正好挡住了定麟的视线。
定麟身子侧过去一些,目光在人群的缝隙当中穿透过去,越过玉氏的肩头,门外火把的光亮一时刺痛人的双眼。
等到清楚完整地接受到这份光线,他看清楚了不远处的景象,瞳孔却在那一瞬间凝固扩大。
不可置信、惶恐、慌乱的情感在那一刻将在场所有人的心绪拧成一团乱麻。
崇德五十二年的这个秋夜,兰陵侯府深重肃穆的高门之外,火把明灭盈盈投下火光,微雨如细线,密密织成一张透明的纱,时别数十日后的兰陵侯嫡孙萧珩站在门外影壁的正前方,浑身缟素,面容平静沉稳,仿若一潭无风而幽深的湖水。
青年秀丽鸦青的眉目凝视着深深宅门内的众人,良久,他跪下身子,对着门内的玉氏静静叩首下去,“不孝子萧珩,携祖父、父、弟之灵位回府。”
在萧珩的身后的三人手中,豁然抱着三道牌位。
定麟强压住心头慌乱,想再看清楚一些,却见眼前不远处除了萧珩与那三个抱着牌位的随从之外,再不见有谁。
他没有想到过,与念叨了许久的兰陵侯父子的相见,竟会是天人永隔这样的方式。
甚至连记忆当中嚣张跋扈的萧珏,此刻竟然在短短弹指间,也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灵位。
连棺木和尸身都未曾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