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一族,恭迎家主。”
人群当中,不知是谁带头说出一句这样的话,紧接着,台阶之下的庭中,兰陵侯府足足百余人,整齐划一地下跪叩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
——“萧氏一族!恭迎家主!”
自始至终,定麟都立在萧珩的身侧一言不发,抬眸凝视着那个静立不言的青年,突然觉得自己有某种一直坚守的东西崩塌掉了。
他望着众人朝拜的萧珩,心中某处模糊的隐秘之地突然便云散月明,直到现在,足足快三个月的时间,他终于从大难不死的萧珩身上看明白了。
如果想要活,就要爬上去。
他一直在过去那个安稳的年代生活得习惯了,在研究所里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学者,只需要沉浸在一堆无声的史料里埋头苦干,可以用尽所有时间去投入他所喜爱的历史当中;而在这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年代,在这般门第深厚的宗族里,他早已经不能再做一个仅仅企图偏安一隅、苟活下去的庶子,今日萧珩尚且庇护他,可若是明日兄弟反目?他被萧珩掐死不过如同掐死一只蝼蚁般容易。
是他自己大错特错!是他自己在穿越以后一直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个国度当中生存下去是一场游戏,可他从来不敢去做游戏规则的制定者,那他凭什么还妄想着更改这样的规则!?
定麟垂头,望着怀中痴傻摇头碎碎念叨着的玉氏,回想起萧珏作为质子被送往京门的那一日,想起真真实实存在于他面前的三座冰冷的灵位,双手暗暗地篡紧。
良久,定麟将手中的玉氏松开,撩起衣袍,对着萧珩的方向跪下去,以端正肃穆的大礼跪下。
九月秋夜的冰凉雨水冷得侵肌透骨,他只是木然地将额头磕在地板上,像那些人一般,沉默地轻声念着。
“萧定麟,恭迎家主。”
他不想做萧麒,也不想过萧麒原本的人生。
他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卑躬屈膝地对着他人下跪磕头。
他终于……舍得睁眼看一看现实这道血淋淋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