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色涂掉了剩下的场景,留下的是几句更加破碎的话音……
“不是我不想活,是我活不了了……”
“罪妇岳氏,携罪臣之子,叩谢皇上圣恩!”
“我死了,回儿尚有一线生机,我现在不死,王爷兵败讯息传到洛都之日,黎家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的回儿!”
“……王妃岳氏,出身显达,幼承庭训,温顺恭和,念妇人无知,特赦其居于三里巷,无诏不出……”
有人惊呼,有人奔走,有人慨然陈词,有人默然落泪,有人决意求死,有人隐忍偷生……
旌旗飘摇的城楼,寂然坠落的背影,明晃晃的太阳悍然直视着膝前的白玉石阶,反射出的冷光穿透额前闪烁的汗滴,梦里影像纷纷乱乱。
最后却总是如玩闹多年的游子般,不出意外地晃悠回一个开满木槿花的窗外……
岳怀媛认真地在纸上一笔一笔记下在多年重复的梦中可以回想起来的只言片语、影像场景。
绞尽脑汁地一一对号入座,想把这些乱起七八槽的梦境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梦中那份悲怆决然一直在她心中憋着,越想越令人烦躁,气得她想撕裂眼前的一切。
最终她深深吸一口气,又细细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把“容王”、“回儿”两个关键词圈出来,在边上打了个标记。
又盯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在写好的纸上狠狠地划了几道涂黑,又唤了人拿火盆进来,细细地烧透了它们。
傅霜如快下朝了,她早上没起得来相送,没道理中午还不做个样子出来。
她这么惫懒,确实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作为,怪不得傅霜如不爱进她的屋子。
岳怀媛略有些心灰意冷地想。
二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前几日还一直一副晴空万里的喜庆样子,让人看了就心里舒坦。今儿个这天却突然阴下来了,昏昏沉沉、雨滴欲落不落的,惹人心烦。
岳怀媛亲自去了厨房一趟,盯着灶上的婆子做了几道暖身子的汤菜,还亲自动手摆了几道盘子,喜得做那菜的婆子脸颊通红。
然后去沐浴净身,悠闲地斜坐在暖炕上看医书,等着傅霜如回来。
云归在身后细致地给她擦着头发。
傅霜如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他的眼神也柔和下来,温声问道。
“怎么这个时辰去洗了头发?”
傅霜如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去合上窗子,转过身自然而然地接过云归手里的帕子,给岳怀媛擦拭起了头发。
云归福身行礼安静地退了下去。
成婚几年了,岳怀媛对于傅霜如的靠近,还是会觉得微微不自在。
主要是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岳怀媛不满地想。
但傅霜如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岳怀媛也不敢乱动。
何况,她很喜欢傅霜如给她擦头发时的样子。
温柔、细致、耐心、包容。
仿佛在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等闲人事都不敢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