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疼不疼呢?”
那已经是个很老的疤痕了,它盘踞在岳怀媛脸上多年,伴随着她的长大而渐渐被消磨,到如今如果不是亲自上手去摸,已是很难被人发现的了。
岳怀悠的动作很轻很轻,像是在摸着什么惊世秘宝,岳怀媛却觉得那手仿佛是往自己的心尖落一滴滚油,烫的伤处不大,却是火急火燎地疼。
岳怀媛张了张嘴,艰涩地吐出一句。
“真的不疼了……”
岳怀悠的眼睛很大很亮,这点岳怀媛一直都知道,她们二人都有着一双典型的岳氏凤眼,应是传自岳四老爷身上。但直到今日被这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幽幽地注视着的时候,岳怀媛恍惚间才真正地意识到了那双眼睛有多么漂亮。
没人能对着这样的眼神说谎。
岳怀悠轻轻地开口,语气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与她以往毛躁的作风大不相符。
“那当时呢?”
当时……岳怀媛恍惚地想,那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来着。
当时的岳怀悠还是个只会跟在她身后一颠一颠地追着跑的小娃娃,而岳怀冉也不过是现下悠姐儿的年纪。
那天不知怎得,岳怀悠突然吵着要吃桂花糯米糕,可那点心不好克化,岳怀媛只许她吃了一块,就板着脸让人把剩下的撤下了。
岳怀悠那时可不是现在的这个混世魔王,而是一幅小可怜的怯懦样子。说来也怪,明明季氏去的时候岳怀悠还是个不记事的年纪,她却仿佛很神奇地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自被送回洛都以来就黏岳怀媛黏的不行,那半步不离的架势大有誓要做个连在岳怀媛身上的小尾巴的意思。
因着这桩,岳怀媛还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在岳怀悠耳边说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有心诱导,才使得岳怀悠如此拘谨地行事。岳怀媛为此清洗了岳怀悠屋里好几批人,后来不得不承认,孩童的直觉可能是最灵敏最神奇的东西,非外人可以理解。
实在是岳怀悠那时候小心翼翼地一举一动都怕惹人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岳怀媛被岳怀悠那双充斥着渴望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不用岳怀悠再说一句话她就败下了阵来,心软成了一滩水,整个被萌化了。
所以岳怀媛决定带岳怀悠去赏桂花,反正吃是不能吃的。路上又碰上了岳怀冉,岳怀冉自小就比旁人活泼得多,她与岳怀媛熟得很,自然很人来疯地加入了她们,吵着也要一起去看桂花。
岳怀媛就只好一手一只地拉着两个包包头跑到了桂花树下。
可岳怀冉哪里是看看就能满足的,她不只要看,还要爬树上去摘。岳怀媛当然不会同意,可岳怀冉拍着胸脯向岳怀媛保证自己的爬树技巧没问题,庄子上的山楂林她自小爬了个遍,继而又鼓动岳怀悠也替她说话,岳怀媛被二人磨得受不了,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胆战心惊地守在了树下。
结果爬树爬得英明一世的岳六姑娘,就正好被一只突然出现的花蝴蝶晃了神,脚下一脱掉了下来。
除了岳怀媛,竟是没一个丫鬟反应过来,等岳怀媛接住岳怀冉且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番之后,尖叫声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而岳怀媛的眼角,差毫厘就会伤到眼睛的地方,被一枝树杈狠狠地划破了。
那血色,流满了岳怀悠的好多个噩梦。
岳怀媛愣愣地回忆道。
“我不记得了……”
疼或不疼,是真的记不得了……
岳怀悠抿嘴不言,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岳怀媛无奈。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值得你记到现在,不会是因为这个……”
岳怀悠轻轻摇头,开口打断她。
“刚才我是有意猛地站起来好正正撞在那床柱上的,之后摔倒亦是一半是因为撞得头晕一半是故意装的。可我摔下来时,晕头转向间却瞥到这个正往下掉……”
岳怀悠在床上摸索了几下,然后摊开掌心,露出了里面小小的一只实心铜锁——那本是床柱上的装饰物,怕是被悠姐儿之前那不怀好意的一撞给撞松了,阴差阳错间正好在她摔倒时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