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签上写的恰恰是这句:“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主持跟他如此解说:“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无忧。随缘自适,烦恼即去。”喻三爷一听,解了跟没解一样,文绉绉的,一点不通俗,大意还是懂得的。本来也不信这些,就没放在心上,也不再有追问。想不到今日这姓邢的也这样讲。
这姓邢的,真是个虚伪的家伙,起先还装模作样地讲着蹩脚的上海话,后面怎么不继续讲了?真是个虚伪又讨厌的家伙……
喻三爷一腔忿忿不平地往回走,没走多远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喻太太站在石榴树下,仿佛在等他回来,望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王妈站在喻太太旁边对他使劲儿地挤眉弄眼,被喻太太一瞪,才不使眼色提醒他了。喻三爷走上去问道:“母亲找我有事?”
喻太太随手揪了一朵石榴花,掐碎了道:“我是有话想跟你说呢,可你听得进去吗?反正我说多少遍你都听不进去,你一意孤行的时候压根就不考虑我这个母亲的感受呢,何止是我的话听不进去,你连你老子的话都听不进去呢,老爷当初把你的腿都要打断了你都不听,要不是老太太心疼你一切都依了你,你觉得我跟老爷会同意?……我不想说什么了,你现在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有话跟你说。”喻太太怕他开溜不去,又道:“我亲自看着你过去,你要是敢不去,我回头就跟老爷说。”
喻三爷算是彻底明白了,果然那姓邢的拿了他的婚姻说了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母亲这番生气的说辞,句句指向他的妻子眉弯,他估摸着,祖母叫他过去也是要拿眉弯数落他的,忙哄喻太太道:“母亲消消气,儿子这就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老太太屋子外头,犹豫着,轻轻扣了扣门,里头来了脚步声,范老妈子一开门,见是他,笑道:“三少爷来了,您的祖母等您过去呢,我这就去沏新茶,三少爷要喝什么茶?”
喻三爷道:“您随意沏,反正一会儿祖母训我的时候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喝茶,倒是得跟祖母沏杯好茶,不要太烫,免得一会儿泼在我脸上的时候烫瞎了我。”
范老妈子噗得一笑,往里面看了下,转过脸小声对喻三爷道:“您祖母的确有点生气,方才还在跟我说三少奶奶……您进去了就好自为之吧……”
……
“来了?”喻老太太揭起眼皮睇了他一眼:“来了就坐吧。杵在那边干什么?我吃了你不成?”
喻三爷方走到喻老太太跟前坐下,坐下后又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皮去看他的祖母。
喻老太太开口问他:“你结婚也有三个年头了吧。”
喻三爷和是。
喻老太太神色平静道:“用蜂蜜水儿浇灌的果树苗儿长三年也结了果儿了,每天喂它吃‘金子儿’的母鸡儿不知道下了多少个蛋了,可那人儿愣是啥都没有!曾经在金霞门各个包厢里穿梭往来,就是个比那黄鼠狼钻鸡窝还要利索许多的贱坯子儿,亏你喻三儿还当个活菩萨一样供着!”
“祖母!”喻三爷涨红了脸,蹭得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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