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咬了咬牙关,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那天我是一个人去的,我的哥们儿没把我想要当叛徒的事情传出去,所以我进到老大办公室的时候没什么人拦着我。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我的样子太过可怕所以没什么人敢来招惹当时的我。那天我走进老大的办公室,关了门,在他面前站了好半天突然就跪下了。老大像是知道我会叛变一样,只是冷漠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我心一横说了自己要当叛徒的想法,不出所料地换来了他踢在我胸口的一脚,和我身上后来的无数脚。在他踢累了休息的时候,我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是因为他的那几脚让你更加确定要转换阵营了么?”我这样问道,我总觉得当时大叔的做法并不像听起来这样简单。
大叔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从来都为我的叛变而感到可耻。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把我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告诉他我要害他了,要他收拾收拾别被我害的太惨。”
“那您觉得你所做的真的能得到警方的信任么?”
这样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大叔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是谁少上了他后背上的纹身。按照大叔刚才所说,到他离开为止,除了打架以外,他身上还算是完好无损。
大叔指了指后背:“有那个,和我后来的卓越贡献,你说警察会不相信我么?”
“所以到底是谁烧了您的后背呢?”
大叔听到我这样问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后背,之后皱了一下眉毛,像是又感受到了当时的痛苦一样,他开口说道:“那个是在我快要到警局门口的时候曾一起共事过的大哥拦住了,他说老大有个东西带给我。之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连着衣服给我身后来了一下,也难为他转个那么大的一把香戳在我后背上,估计他手上也落了不少烫伤。”回忆到了那时候的痛苦,大叔面部的一阵子龇牙咧嘴,“在我后背上烧了个大窟窿之后,他说老大让我滚蛋,又踢了我一脚后就走了。但是在走的时候也告诉我,只要我真敢踏进警局的门,就一辈子都不会让我好过。”
“可是当时把大叔带走杀掉的话才是明智之举吧?”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是这么轻的刑罚,在我看过的那些描写大叔职业的影视作品中,像大叔这样的叛徒们一般都会死的很惨。
大叔放下酒杯和筷子,点燃了烟,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后才开口慢慢说道:“他们是在等我把女儿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才会按照你想象中那样子处决掉我,现在都不动手是因为还不是时候。”
听了大叔的话,我一时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即使大叔对他们做出了背叛,他们依旧因为大叔想要为女儿报仇的心情而暂时放过了大叔。就像大叔刚才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样子,会因为要面对的人不同而做出不一样的决定。平常穷凶极恶的人,在看到大叔为了女儿几乎像是‘失心疯’了一样的时候,还是决定对大叔网开一面。
大叔依旧坐在我对面,他抽烟抽得很凶,很快,联嘉祥盐的味道呛得我连连咳嗽。大叔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把我已经放下很久的筷子递到了我手里:“你也不要光听我说这些事,你也吃点东西,你连你自己酱的牛肉都还没尝呢。”他夹了牛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上后又问我“知道我为什么说这是老冯让我上道的么?”
我摇摇头,大叔本想又点起一根烟,但是烟盒里已经空了。他把空了的烟盒扔到一边,又转身去柜子里翻出新的一盒,一边看着我小口吃掉那一片酱牛肉,一边靠在椅背上继续回忆着:“我穿着后被烧焦的衣服进的警局,见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冯警官。那时候我估计看着特吓人,除了烧焦的衣服,我后背也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冯警官当时是直接给我拉进了他们医务室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虽然我是一副凶声恶煞的样子,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把我当做了受害者。直到我问他认不认识我后背纹身的时候,他还看了半天说是一片血,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画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大叔突然大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却流了眼泪:“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急疯了,直到老冯提醒我,我才觉得后背原来是那样撕心裂肺的疼。”
“那他算是被这个侄子害惨了呢。”我这样说的时候换来了大叔的点头同意。
“为了条新闻,连家人也可以牺牲,你们这位前任社长比我认识的太多人都狠了,所以他能写出那样丧失道德心和人性的文章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您有去责备他叔叔简介做了坏事么?”我看向大叔,发现他在我这样问的时候面色明显不是很好。
他摇摇头:“没有,那个时候谈这种事情算是存心膈应人家。虽然在我心里,你们前任社长的死是个报应,但是对于他叔叔来说,死的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而且那个时候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你们前任社长已经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不过尸体有的时候也会说话的。”我想起以前遇到过一位学医的姐姐,她曾经说教给她最多关于人体最直观的知识的就是她的大体老师(医学生会把解剖课上的遗体捐赠者为无言良师,也就是大体老师),她曾说过大体老师会教他们无论人生或死,他都会用某种方式讲述发生你在他身上的故事。所以当大叔说实体不能讲话的时候,我脑海里闪现出了当年学姐说过的话,并把这话一字不差地说给了大叔听。
大叔听过之后微微一怔,他似乎有些懊恼,你最后用拳头使劲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嘴里发出了“哎呀”的声音。
“怎么了?”我觉得大叔是因为我的话而在心里起了波动。
“那时候我要是有这种意识就好了。”大叔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懊恼,“要是能留下他的尸体也许就能找到线索了。”
我知道大叔误会了我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大叔,我的意思是通过解剖尸体可以发现死因,但是并不代表一定能找到其他案子的线索。”
听完我的解释,大叔依旧是感到有些不甘心,连连咂么着嘴,发出呲牙花子的声音。
我也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和冯警官在上午时讨论过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想要从前任社长的关系网中寻找线索的可能性是不那么大了。”我感叹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就这样因为当事人死亡而中断了想必冯警官也会失望吧。”
“我看未必。”大叔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倒是并没有露出像刚才那样:“老冯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们前任社长真的有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定会设法搞清楚的,这一点我一直坚信。”
“可是那个人已经成为尸体了。”我觉得大叔现在是因为有了希望而乐观过头了,所以我想破一些冷水让他冷静一下。
但是无论我说什么,大叔依旧是一副坚信不疑的样子:“我相信老冯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当年答应我会一直追查这个案子帮我找到凶手,他就一定会履行他的诺言。”大叔说话的语气坚定的不允许别人质疑,所以我索性就不在对这件事情纠缠下去,也许真的如大叔所说冯警官可能通过前任社长找到破解凶手身份的蛛丝马迹。
不过说到大叔这么信任冯警官的原因也是因为冯警官曾经应该是调查城外校区凶杀案的负责人吧?我这样想大叔求证,你却换来了大叔出乎我意料的否认:“并不是,事实上我是因为老冯才决定做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