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板着脸沉默了很久,衍止大师也不打扰她,静静地站在她旁边。
“这么说来,哀家是不是必须尽快把煜宁嫁进淮北王府?”
衍止大师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太皇太后的脸拉得更长了。
她看着他毫无褶子的脸庞,咬牙切齿道:“若是煜宁嫁给谭纪煊,她的死劫并没有破除,哀家就将你碎尸万段。”
衍止大师听到她的话并不惊慌,而是淡定地问她:“你就不想问问你自己的死劫吗?须知你的死劫也在明年。”
太皇太后毫不在乎地说道:“死了就死了,哀家已经活够了。”
“是吗?你不想看看郡主生的孩子?你不想看看世子成亲?你不想看看穆兰馨日后过得如何?”
太皇太后神色一顿,脸上出现了向往的神色,但随即又消失不见,她怅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命里哀家明年寿终,哀家也不强求。
“哀家到了地底下,一样能看见他们的幸福。”
突然她话锋一转,再次看向衍止大师:“你曾经答应过哀家,会护煜宁终生,所以你会一直呆在京城保护她,是吗?”
“是,贫僧会遵守诺言,护郡主终生。”
“那就好,如此,哀家也能放下从前的恩怨。”
太皇太后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当年,她一时贪玩溜出府遇见了云游四海的白海柏,却不曾想一见就倾了心,白海柏对她也有情。
只是他对她的情意终究不够深,他放弃了与她的感情,眼睁睁地看着她入了宫。
她以为她从此之后再不会看见白海柏,却不曾想到她的女儿元华公主在生穆煜宁难产时,她又遇见了他。
彼时他已剃度为僧,成为了世人尊崇的衍止大师。
但纵他医术高超,仍未能挽救元华公主的性命,只能保住艰难出生的穆煜宁。
当时,他曾对她和元华公主许诺,会护穆煜宁终生。
所以,她今日才会来此。
太皇太后雍容地坐在马车里,目光决然,语气平淡:“回宫。”
就像当年她伤心欲绝之下,擦干眼泪毅然斩断情丝,再不回头一般绝然。
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些翻涌的回忆又岂是想忘就能忘的
姚宗敖走进大殿,禀道:“太皇太后,找到他了。”
“在哪里?”
“青柳胡同。”
“准备车架,哀家现在就要出宫。”
“是。”
半个时辰之后,太皇太后再次踏进了鹿神医的宅子。
不过这次,鹿神医不在这里,只有白师兄正在院子里捣鼓药材。
听到声响,白师兄转过身,看向了门口,在见到是太皇太后时,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她会来一般。
太皇太后看着他这张脸,恍若隔世,她缓缓地朝着他走去。
姚宗敖亲自守在门口,并将院门关上。
“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找我?白海柏。”
太皇太后紧盯着他的眼睛,心中情绪翻涌。
白师兄,哦,不,是衍止大师转过身,双手合十,淡然道:“贫僧法号衍止,施主可以叫我衍止。”
太皇太后冷笑:“你以为你取个法号,前尘往事就能烟消云散了吗?
“若是你真的能放下红尘,你现在又为什么蓄起了头发?”
她指着他那一头乌青光滑的头发,眼神中满是幽怨。
衍止大师伸手往头上一抹,青丝全都消失不见,“佛祖自在我心,皮肉之像不可挂怀。”
太皇太后盯着他头上的戒疤,一时无言以对。
良久之后,她收起心中失落的情绪,不再纠缠从前的往事,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模样。
她昂着头,眼神平淡地看向他:“当年,你说煜宁活不过十六岁,且在十岁有一次大劫会导致身体残缺,哀家亦会在明年死去。
“如今煜宁健康完好地度过了及笄礼,哀家亦无病无灾。
“哀家今日就想问一句,当年,你是不是危言耸听?”
衍止大师道:“贫僧是不是危言耸听,这些年来,太皇太后应该很清楚。
“当年是贫僧有错在先,既然贫僧答应您会护郡主一生,贫僧就一定会做到。
“郡主十岁时曾摔下悬崖,是贫僧委托了淮北王救下了郡主,又让他找到鹿神医给郡主及时诊治腿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