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子名叫九林镇,是个富庶的地方。镇子中最繁华的大街,恰如一条抖动着身形的巨蟒,街上络绎的行人正如巨蟒身上的鳞片,挤挤挨挨,比肩接踵。街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商贾贸易,客源匆匆,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光景。
从玉山下来已经好几日,李真和冯笑渊就像两只跃出藩篱的幼鹿,对山外的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兴奋,双眼不停地四下张望,跟在苏绝音身边嘴中问长问短。苏绝音倒也高兴,不厌其烦地给他们口述解惑。
走了一段时间,冯笑渊拉着苏绝音的大袖道:“外公,我肚子饿了,咱们找些东西吃好么?”
苏绝音伸出硕大的手掌在冯笑渊头上摁了一下,笑道:“你这馋小子,个子不高,肚子倒是个无底洞,才走了这一程,就嚷着饿。也罢,咱们这就寻个地方吃饭。”
爷孙三人沿着街侧向前走,不到百步的一个拐弯,恰有一家酒馆映入眼帘。这酒馆门厅窄小,装潢却极精致:门外两侧正卧着一对露齿吞珠石狮子,门框横不足数尺,高不盈半丈,两边红漆牌子码的整整齐齐,上头写着许多招财进宝的联子。门上牌匾明亮气派,镶着雕画描兽木,裹着缠丝猩红绸,匾上写着‘老祥居’字样,门的右上侧用一根竹竿挑着一面红边黄面大旗,上写着‘泥坑酒来风亦醉,欢宴人去路还香。’
苏绝音心中暗暗称奇,便携着李真和冯笑渊一块儿进去。
进得酒馆,未及落座,早有一个身体精瘦的小二前来打千儿招呼:“几位客官可吃些什么?”
苏绝音问道:“这店里有甚招牌的酒菜?”
店小二笑道:“客官怕是初次来咱们九林镇吧?给您说句实话,这店里的菜嘛,倒也没甚花哨,只是说起这酒就不一般了,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老祥居’的号子?咱们的‘泥坑酒’清冽浓香、穿舌暖喉,客官倒可以尝尝。”
苏绝音虽不喜饮酒,一听这话却也来了兴致,问道:“酒是清纯之物,为何会起名字叫‘泥坑’呢?岂不有失口彩?”
那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酒已有四百多年了,本是本地的一种无名农家酒。故老相传,前朝李白李翰林修太白渠的时候途经这九林镇,在一个雨后的傍晚,李翰林踏着雨后的泥地散步吟诗,不料诗还未成,酒兴却大发,可身上的酒囊却是空的,正在思酒难耐的当口忽然闻到一股子酒香从一个秃巷子里飘出,李翰林循着酒香过去,发现是一个老汉在酿酒,翰林亲尝一斗,深被酒香所感,遂写下‘泥坑酒来风亦醉,欢宴人去路还香。’的诗句,这酒也因此得名。‘泥坑’二字虽是糙了些,却不失风雅,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酒是英雄水,名字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客官又何必管它听起来脏不脏咧?”
苏绝音深服其论,道:“既如此,小二只管将这‘泥坑酒’上来一壶,左右炒几个热菜,再端一盘馒头。”小二喝喏而去,不多会儿就将酒菜等物一应上全。
冯笑渊不等苏绝音说话,早已抓起饭菜狼吞虎咽起来,李真碍于长幼之尊,腹中虽然也是饥肠辘辘,却正襟端坐,并不下箸。
苏绝音见状,笑道:“真儿,此番下山正是要带你和渊儿好好耍耍,你也不必像在山上那样规规矩矩了。”李真这才如遇大赦,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苏绝音喝了一盅那‘泥坑酒’,果然,酒香馥郁浓郁,滑喉若线,如熏如醉,虽然辛辣之味不足,可粮香之味却极盛,端的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