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不想像上一世的阮大将军那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闷声道:“可您想过么,那时夫人的年岁实在是太小了,阅人识人的能力有限,万一看走眼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阮大将军嗤笑道:“没有万一,不仅是她,老夫也同样看走眼了!”
司徒曜:“……”
“你以为她随便看上什么人我都不会反对?
换做你那几个兄弟,看老子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他们?
司徒曜险些又一次泪流满面。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在那么久以前,在毫不知情的境况下入了阮大将军的眼。
可……
岳父大人就不能讲一点道理么?
是他的女儿看上人家少年郎,而非人家少年郎故意勾引他的女儿。
纵然他那几兄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在这件事情上总是无辜的吧?
他真要是想找人出气,也该去打断他女儿的“狗腿”好么?
阮大将军睨了司徒曜一眼:“虽然是看走眼了,老夫却并不后悔。”
司徒曜垂下了眼帘。
岳父大人如果知道上一世阮氏落得了怎样的结局,绝不会说出“不后悔”这三个字。
见他不接话,阮大将军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如果当年我不同意二妮子嫁给你,她或许会嫁给一个比你好一百倍的男子,可她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以她的性子,不甘心便不会安心,即便嫁给再好的男人,她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我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想法,主动去寻了你父亲,很快就把你们的婚事定下了。”
说罢他看着女婿头上的白布,良久没有说话。
司徒曜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岳父大人是几个意思?
这件事情最倒霉的是他好不好!
他女儿的想法需要尊重,难道别人的就不需要?
这般胡搅蛮缠的阮大将军,着实让司徒曜头痛不已。
但他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单凭他一己之力想要毁掉女儿和皇长孙的婚约,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这件事情一多半还是要着落在岳父大人身上。
凭着他老人家与圣上几十年的交情,箜儿这一世或许还能有机会避开皇室的血雨腥风。
他鼓足勇气道:“岳父大人……”
孰料阮大将军却挥了挥大掌:“岳父就岳父,哪怕叫一声老丈人老泰山都行,别一口一个大人叫得老夫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司徒曜一噎,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真是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岳父,自从箜儿满了十二岁,小婿真是没有哪一日不发愁的。”
阮大将军心里微微一动,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小妞妞聪明懂事漂亮可爱,你有什么好愁的?”
司徒曜苦着脸道:“不是小婿说嘴,似我们这等人家的闺女,哪怕笨一点丑一点,也不愁寻不到好亲事。反倒是像箜儿……
岳父,小婿就箜儿这么一个女儿,您也只有她一个孙女。
她自小生得娇弱胆子又小,怎舍得送她去跳火坑?”
阮大将军重新打量了女婿几眼。
要不是能肯定那婚约的事情绝不可能泄露,他几乎都要怀疑司徒曜这一番话是意有所指。
他继续不动声色道:“火坑不火坑,也不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抱着脑袋胡思乱想出来的。
老夫知晓你想替小妞妞寻什么样的婚事,无非就是那些身世清白的读书人。
可你想过没有,诗书礼仪之家的子孙,甚至是寒门子弟中就没有败类么?”
司徒曜羞窘不已。
岳父大人这一招指桑骂槐运用得真是纯熟。
成国公府虽然是百年勋贵,但同样也是所谓的“诗书礼仪之家”。
而自己,不,应该说司徒家绝大多数的人,的确就是岳父大人口中的“败类”。
阮大将军今日并没有调侃女婿的心情,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老夫做了五十多年前的粗人,向来最烦别人绕弯子,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司徒曜道:“今日岳父大人府上摆宴,定然是高朋满座寻贵满堂。
以您的如今的权势,皇子皇孙们也绝不会错过同您亲近的机会。
箜儿就是再不喜欢出风头,今日这一趟的风头也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