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便要追溯到四年前的追月节了。那年我方满十七岁……”纾云倒也不作忸怩,抬首便娓娓道来着,颦笑间透出的皆是与生俱来的娇柔妩媚,过往的一幕幕更是犹如画卷般在她脑海中生动显现,“你素来不太参与宫内的宴席,怕是不知那些与你一般门阀世家中的小姐们自小皆以嫁予皇子为其终生目标,而这其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便是庄懿皇后的独子寂泽修。而你那位自命不凡的表姐沐莲妆,更是打小就存了要嫁予泽修的心思,于是便总觉着自己是个天生的皇子妃命,待谁都是那一般盛气凌人的模样。可好巧不巧,她倒还真是个皇子妃命。那夜宴席中先帝和庄懿皇后一同在众人前为她指了婚,可嫁的却不是她日夜希冀的四殿下,而是那世人皆知出身低微的二殿下。你可不知她在听到的那瞬间,整张脸可都被气绿了,当时啊,当真把坐在一旁的我给乐的够呛,于是便一不小心地笑出了声来,并惹得她甚为不快!”
贤玥听闻此处,脑海中亦是能描绘出当时的大概场景。
她的那位表姐,确是从小众星捧月、眼高于顶,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要与公主平齐才算罢……
“可不想那夜的归去时分,月下人稀时,好端端地走在我身侧的她忽而毫不犹疑地投入了一旁的协心湖中。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心内骤然便升起了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在宫人忙忙将她救上来后,她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循声而来的宫眷中指责着是我将她推入了水中。而在她落水时分,除了我们二人的随从,还有个便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崔伶雾,可你知那时我那好妹妹在众人面前说了什么吗?她竟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可不想正当我百口莫辩之际,恰好伫于内侧回廊中的寂泽修清楚地看到了这出闹剧的始末,并在风淡云轻地在众人面前道明了真相,为我彻底地解了围!”
贤玥双手扶腮,听得甚为入神,“那后来呢?”
纾云嫣然回眸,眉眼中所蕴着的,皆是无尽的风情。
“这便结了,还有什么后来?”
“自那日过后,你们之间如何了?”
忽有和风自纱窗外拂来,仿佛还带着些许春日里独有的清新香气。纾云似是下意识地循风抬首,随之遥望着窗外不远处那随风摇曳的碧绿柳枝。
自那日过后,可不是她最好的回忆,亦是一切最坏的开始……
“你,真的想知道?”
身侧之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这些年了,一直都想知道。”
纾云恍若自嘲般一笑,复而垂下头,颓唐地把玩起了绞在手中的蚕丝绣帕,“因着厌烦崔伶雾,尔后我便与他们都分开了走。可那回到底是初次入宫小住,走着走着,我便一不小心迷了路。于是我没了法子,只好循着方才依稀的印象往回走去,可不想还未等我回身走上几步,便碰上了同样孑然一身的他。当时亦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开口便让他给我带路,没想到他却挺痛快地答应了。许是为了壮胆,一路上我便和他七七八八地说了许多话,却不想他倒也并非寡言,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我。由于我学疏才浅,琴棋书画中唯琴略通,于是后来我们便时而约在韵琴斋内会面,由他教我弹琴……”
韵琴斋!学琴!
电光火石间,贤玥头皮发麻,毛孔收紧,胸腔之中似有惊雷划过。一直以来,不论承受了多少的失败与挫败,韵琴斋终是她心内一片无法亵渎的圣地,只因那片土地上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无一不见证了她的初开情窦。
可她却从不曾想过,亦是此处蕴含了纾云与他同样的回忆,并且还是在她之前!
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