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浩然跳级成功的消息,像风儿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已经无法考证消息的最初源头来自哪里。戴志诚只知道,整个高一三班都沸腾了。
有人震惊,有人欢呼,还有人对此非常冷漠,甚至说着“高一就跳级,看他以后怎么参加高考”之类酸溜溜的话。
其他人的态度戴志诚统统可以无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柳怡霜身上。年轻漂亮的少女脸上充满震惊,细长白皙的手指并拢,轻轻掩住嘴唇。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戴志诚都觉得自己仿佛能够听见她发出的惊呼声。
白净细滑的面颊上飞起两道红晕。
柳怡霜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自己邀请谢浩然去家里吃饭的事情。毫无疑问,那是一种利用。但柳怡霜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效果很明显,母亲再没有给自己介绍过其他男孩。虽然在心里对谢浩然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却没有在柳怡霜脑海里占据太多思维空间。她仍然高傲,走路的时候仍然抬着头,挺着胸,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可是谁能想到,本该处于下等地位的谢浩然,竟然爆出了“跳级成功”这种新闻。柳怡霜很清楚其中的难度,也明白如果换了自己,绝不可能做到。
她脸上的红晕完全因为羞愤所导致。在戴志诚无法看透的胸腔内部,心脏正以激烈速度疯狂跳动着。
是的,那是懊悔,还有愤怒,绝对不是戴志诚误以为的“害羞”。
偏偏他自己就是这样认为。
戴志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家。双腿像灌了铅,走路也没有精神。还好平时就有关起门来做作业的习惯,父母也没有在意。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儿子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正在无声地抽泣着。
这是值得纪念的青春,必须被永远刻画在记忆深处,永远不可能被遗忘的初恋。
谢浩然已经从最初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变成了对自己构成致命威胁的超级怪兽。戴志诚搜肠刮肚,忽然发现自己黔驴技穷,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对付谢浩然的方法。更糟糕的是,班主任罗文功因为上次的事情,对自己的印象急转直下,态度异常冰冷。
白纸上画着一个丑陋的小人。圆脑袋,大身子,手脚朝着四个方向像树枝一样伸展。戴志诚手里拿着圆规,坚硬锐利的针尖朝着小人身上狠狠戳着。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很快,纸面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无数的针孔。
谢浩然很帅。
但是戴志诚没理由把自己的敌人画成一朵花。他从小学习绘画,这方面的能力不差。
书桌被圆规戳得发出沉闷声响,仿佛在哀叹,又仿佛是发出不甘的呐喊。泪水沿着面颊一滴滴落下,他死死咬住嘴唇,眼里全是仇恨。
她不喜欢我。
他抢走了我喜欢的女人。
多么朴素的想法,多么简单的愤怒因素。
这是起火点,也是引燃冲天火焰的信号。
话说得很自然,好像市府领导是他儿子,伸手要钱天经地义。
朱成恐惧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们……你们不要去……真的……别去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朱成,一旦村民们去了市里,事情极有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转变。
在过水村这一亩三分地里,的确是“团结就是力量”。警察为什么进不来?当然是因为全村人一起上阵,共同藏匿犯人,共同毁灭证据。别说警察找不到人,就算他们有本事把人带走,也不会从村民这里的到任何帮助。只要熬过法律规定的拘押时间,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这样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把全村所有人当做目标。上百人藏匿一个人很简单,可如果换了是上百人同时犯法,警方介入的规模就会增加。到时候,单独拘押讯问,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松口,对于整个过水村,就是山崩地裂般的灾难。
安安稳稳呆在村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冲到市里,叫嚣着什么“找领导要钱。”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具体的道理朱成讲不出来,他也知道无论说什么村民都不会相信。自己只是被他们摆在明面上的傀儡,村里真正掌权的人,是朱胜京,是那些一个个鬼迷心窍,作恶多端,手上直接或间接沾染了鲜血的老人。
可即便是朱胜京,也无法压住这件事情。
每家每户好几百万啊!这个数字足以令人疯狂,甚至做出极其可怕的事情来。现在可不是特殊年代,以“革1命”为借口根本无法笼络人心。每双眼珠子都在盯着钱,不要说是一下子没了几百万,哪怕是你动了我的一分一厘,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乡里每年安排的普法教育没有收到效果。这些人只认钱,不知道什么叫做“法律”。
颤抖扩展到了朱成全身。他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语调带上了明显的哭音。
“求求你们不要去,真的不要去。”
“征地费没了就没了,钱以后还可以再赚,机会多得是。”
“不要去……你们真的不能去啊!”
杂乱的脚步,热情高涨的怒吼,亢奋激昂的神情,甚至有人起了个头,大家一起高唱着《团结就是力量》,迈着足以踏破大地,震撼山脉的脚步,从苦苦哀求的朱成身边走过,留下一阵漫天飞扬的尘土。
……
谢浩然是从王利丰打来的电话里,得知整个事情后续。
好几百人在市府门口叫嚣,无论在任何城市都会引起掌权者注意。
追究原因,很自然的引出了三环公路变更计划。王利丰这个直接责任人也浮出水面,出现在掌权者面前。
他直言不讳:是自己让出了部分利益,说动公路投资方修改计划,不再把过水村纳入征地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