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淳和方芮都是教师,他们经验丰富,家境富裕。如果他们把谢浩然从昭明接到泽州,那么谢浩然从小泥鳅风云化龙的几率就会成倍增加。毕竟,他的养母杨桂花只是一个农妇,在教育方面,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苏家。
谢建国不知道“谢家子孙,有风云化龙之兆”会不会落在谢浩然身上。但就实际方面来看,他有能力从源头上封闭这种可能。
谢振东对苏家的打压迫害,完全来自谢建国的授意。想要把一个人禁锢在固定圈子里其实很简单。只要拿走他所有的钱,所有生活资料,这就够了。
当然,也有更直接,更干脆的方法。那就是把苏家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关键在于父亲那一关不好过。人老了,对问题的考虑就多,逻辑思维就会产生变化。谢振国与苏夜青的婚事虽说没有得到谢伟长承认,可木已成舟,他们连儿子都生下来,作为父亲……又能怎么样呢?
从拒绝到接受,是一个微妙、漫长的心理转换过程。谢建国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他必须趁着父亲对苏家恨意尚未消失的时候,对苏家进行最疯狂的打压。就算父亲多年以后生出悔意,想要认下苏家这个亲家,苏家那边也会因为谢振东的残酷冷漠,至死也不会原谅。
父亲很念旧。对苏家可以打压,可以让他们在颠沛流离中失去一切,但绝对不能直接下手杀死他们。
穷人再穷,也是活人。
死了,只会使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面演变。
可是谢建国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泽州对苏家全面打压,谢浩然却在昭明突然崛起。短短几年时间,他就越过了人生中一道道障碍,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成为令人惊叹的全国高考状元。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没有去燕京大学报道,而是途中拐了个弯,来到泽州。
谢建国目光阴沉,死死咬着牙齿。
随着谢振东重伤,泽州已经失去了控制。
上级部门的力量开始介入。
反腐倡廉是近年来国政的重点。百姓喜,双手拥护,最高位置上的领袖无论声望还是来自民间的支持力度,都达到历史最高点。
共和国正在展开最辉煌,最灿烂的一面。
但是作为下面的官员,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苏芷兰和苏慎口中不断发出惊呼声,其中掺杂着喜悦的成分。
苏晓凝脸上全是笑意。她很兴奋,像小孩子那样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
苏夜云搂着苏夜灵,两个人眼里含着泪水,每走进一个房间,都会发出哽咽。
方芮坐在曾经属于她和苏淳的卧室里,久久没有动过。手里捧着苏淳的牌位,枯瘦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喃喃自语:“回来了……我们又回来了。”
谢浩然站在客厅角落,发自内心地笑了。
……
同样是宽敞豪华的大房子,却在上演着截然不同的剧目。
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谢振东,谢建国眼里透出冷漠的杀意。
按照新的年龄层次划分标准,五十五岁应该算是中年。不过,身体状况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四十、四十五、五十……每五年算是一个阶段,越老就越是觉得力不从心。世界上对每个人来说最公平的东西就是“时间”。谢建国也不例外。他以前喜欢长跑,十几公里轻轻松松就能跑完全程。只是随着位置更高,年岁更大,运动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稍微走远一些,就会觉得心跳气喘。
老了,就会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亲生儿子更重要。
谢振东的腿废了。前后换了好几拨医生,无论任何一次专家会诊的结果,对方都只能表示遗憾,无能为力。
如果发生意外,或者地震之类自然灾难所导致,谢建国倒也认了。
振东是被三弟留下来的那个小杂种活活打成这样。
从墙上把振东解救下来的时候,两边胳膊上那一个个被钉子穿透的血洞触目惊心。伤腿软绵绵的,就像被抽掉了筋骨的烂死蛇。他晕死过去,在搬运过程中没有喊叫。可是等到后来,在医院里治疗的时候,每一天,每一分钟,病房里都会传出撕心裂肺,令人恐惧的惨叫声。
透视光片显示,谢振东整条大腿所有骨骼全部碎裂。这种程度的骨折震惊了所有医生,他们纷纷说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最后给出的唯一治疗方案,只能是截肢。
人老了,见过的事情多了,精神承受能力也就变强。谢建国在医院手术室里看到了从儿子身上截下的断腿。医生当着他的面把腿部肌肉纵向切开,坏死的肌肉已经肿胀,里面全是一块块碎裂的骨片。就像秋天从树上掉下的干枯树叶,被硬生生踩成无数细小颗粒,光是看看就令人头皮发麻。
谢振东在泽州的所作所为,谢建国清清楚楚。
在谢家,父亲谢伟长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真正是一言九鼎,一句话就能决定家族成员的生死未来。